确诊患有自闭症的女性为数不多,凯蒂·米勒(Katie Miller)是其中之一。她还是个非常美貌的艺术家,从来没有约会过,与陌生人会面时会有障碍。但对她而言,患上自闭症却未必是种缺憾。 ——
发现究竟是什么问题以后,我总算松了一口气
27岁的凯蒂·米勒住在马里兰州的帕克顿,该市位于巴尔的摩以北30英里。有几年,凯蒂在新生婴儿身上找到了创作灵感。她说服朋友、家人和邻居让她拍下他们家宝宝的照片,而后她再根据这些照片煞费苦心地画出一幅幅栩栩如生的婴儿肖像画。创作过程长达数小时,因此,米勒把手写的便签贴在墙上,提醒自己吃饭休息。“我非常专注,经常感觉不到自己饿了,或需要上厕所。”她解释道,“事后我才意识到自己肌肉酸痛,因为用一个姿势坐太久了。”
这种坚定不移的专注劲儿不仅仅意味着她是一个死硬派艺术家。8年前,医生确诊米勒患有自闭症,这是一种神经发育障碍,会影响一个人社交沟通的能力。她那马拉松式的作画习惯恰恰是高功能自闭症患者中很典型的重复行为,这种病征常被归类为阿斯伯格综合症(Asperger"s syndrome)。美国精神医学协会(The American Psychiatric Association)建议取消以阿斯伯格命名这种心理疾病,而将其归为泛自闭症障碍的一类。米勒跟其他人一起的时候多少有点不知所措,寒暄的时候不太自信,对微笑和皱眉咧嘴等基本表情难以理解。
但最令人震惊是,米勒的自闭症当初甚至无人识别出来。美国150万自闭症患者中约有80%为男性;因为自闭症多在男性身上发生,所以女性患者的误诊漏诊情况非常普遍。“女性更擅于过度补偿自闭症,可能是因为她们的沟通技巧通常更好些,或者因为她们的社会从众欲望更显著。”剑桥大学自闭症研究中心主任席蒙‧贝伦科汉(Simon Baron-Cohen)解释道。(巧合的是,他就是喜剧演员萨夏·贝伦科汉的表亲。)换言之,如果一个男孩执着地记得50年前的棒球统计数据,发现他患有自闭症要更容易一些。但如果女孩的自闭症表现为画画一丝不苟或眼神交流有问题,那么她们的问题就不太容易发现。“专业人员在发现女性自闭症患者方面是要差一些。”贝伦科汉承认这一点。
米勒小时候在佛罗里达长大,后来搬去了加利福尼亚,那时她的父母误以为她的强迫性举动只是初露头角的小艺术家的一种怪癖,因此也没有放在心上。某种程度上来说的确如此。她会不停地素描或从书上临摹图片,以此打发掉一整天。“画不好,我就会发脾气。”米勒回想道。但她慢慢长大后,就变得越来越内向。她的父母非常担忧,带她见了好几个心理学家。其中一个说她患有强迫性精神障碍;另一个则说她得了抑郁症。但是,似乎没有一个医师的诊断捕捉到米勒那个秘密而孤独的内心世界。“我们从未听说过阿斯伯格综合症。”凯蒂的爸爸吉姆·米勒(Jim Miller)解释道,他是英特尔的退休工程师。米勒毕业于马里兰艺术学院(Maryland Institute College of Art),并获得了学士学位和美术硕士学位,学校录取她的时候,她上网查自己的症状,认为自己可能患有自闭症。她把这一发现告诉给一名神经心理学家,后者确认了她的怀疑。米勒说:“发现究竟是什么问题以后,我总算松了一口气。”
自闭的绘画天才
米勒的外表看起来就是一个二十来岁普通女孩的样子,不过她的衣着非常大胆,花里胡哨的墨镜、蕉黄色的木屐,都显示出她非凡的感受力。但是,直到你踏进她父母的家中才会了解到,米勒对亮色的喜好有多么不同寻常:她的房间里,地毯是天蓝色的,椅子是果绿色的,沙发是葡萄紫色的。“自闭症影响到了我对世界的感观,进而影响到了我的画。”她说道,“对于颜色、形状和花纹,我注意到了更多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米勒的画巧夺天工,如照片一般惟妙惟肖,而这种能力也许同她身患自闭症不无关系。尽管科学家与医生尚无法对此做出确切解释,但许多自闭症患者确实都有非凡的数学、音乐或艺术才能。某些专家猜测,也许这种才能与自闭症儿童形成的强迫性重复行为有关:比起正常孩子来,他们往往会更频繁、更专心致志地训练自己的技能。“我的画画得好,是因为我一生都在关注它,”米勒解释道。“我有那么点天赋,但主要还是靠强烈的兴趣与干劲。小时候我的画并不怎么出色,可我画了好多好多画,比大多数人都有毅力。”
跟人约会是不可思议的
自闭症也让她对过度刺激十分敏感。在受到刺激时,她会产生一种称作“应激性重复行为(stimming)”的反应,其症状包括来回摇晃或者哼哼唧唧。音量很大的点唱机、人声嘈杂的餐厅,甚至烧烤馆中的刺鼻气味,都会让她焦虑不安、流泪甚至呕吐。“听到巨大的声响时,我就很痛苦,因此必须捂住耳朵,”米勒说。为了防备最坏的情况发生,她总是提着一副笨重的荧光色耳机,其体积与隔噪水平与建筑工人们用的一般无二。只要戴上它们,米勒马上就能从令人发狂的噪声中脱身而出,进入一个宁静平和的世界。她还带着一块有着浓郁茉莉花香的蓝布,如果鱼或烟的味道让她受不了,她就会用它来捂住鼻子。甚至对视时间过长也会让她觉得不适,所以在与人交流时,她就会反射性地揉捏自己包里的软体塑胶恐龙,直到自己能集中精神为止——她在提包里放了几个“反刺激玩具(stim toys)”,这只恐龙就是其中的一只。
这一切给她的大学生活与画廊中的交际带来了极大困扰。她说:“神经标准人(神经正常的人的统称)都喜欢自由自在,喜欢过夜生活,泡吧、聚会,还喜欢热闹的地方。”而这些事情中的任何一件都让米勒望而却步。她承认,当有朋友走过、冲她亮出笑脸时,她常常不知应当如何理解这种普通的善意表达方式。“我没法区分友好表情与非友好表情,”她叹息道。尽管她是典型的美国美人,但目前还是单身,因为一段交往是从调情的表情与肢体语言开始的,而她却无法解读这些信号。“当我说自己还没约会过时,别人总是会说,‘怎么会?你这么漂亮,还这么有才华!’”她说。“但是对我来讲,跟人约会是不可思议的。”这种神秘而又难以捉摸的天赋是其他人才享有的。
尽管如此,米勒的社交生活还是相当健康的,她还加入了迅速发展的自闭症维权活动家网络。她明确表示自己是“神经系统多元化运动”(neurodiversity movement)的支持者,该运动主张自闭症不是一种亟待治愈的病症,而是一种观察世界的不同方式与另类才智。对某些人而言,自闭症之所以会发生,是因为错综复杂的大脑线路发生了不良状况。神经系统多元化主张者则猜测,其实某些历史上最为成功、最具创造精神的人都患有自闭症——比尔·盖茨(Bill Gates)与阿尔伯特·爱因斯坦(Albert Einstein)就经常被他们提起,尽管这两位名人是否真的患有此病并未得到证实。就此而言,自闭症患者理应得到栽培,而不应将其隔离治疗。
“我没有自闭症,我只是孤僻;就好比你不会说自己有雌性特征,而只会说自己是女人,”米勒一边解释,一边收拾着用父母的双车车库改造而成的画室。最近几年中,她已经不仅仅画新生儿了。她的作品中经常出现放大了的幼儿形象,他们看起来有些早熟,甚至有一种奇特的魅力,但同时也十分幼小无助,给人一种奇异的感受。在歪着头欣赏自己的画时,她又说,“我猜你会说我与他们息息相通。”
译者:斯坦纳小姐、小蔡译牒
来源:译言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