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半夜里,房间里有一只在踱来踱去的足球,你会相信吗?
我现在就遭遇了这样一件怪事。借着窗外淡淡的月色,我看见了那只蓝色足球在客厅里迈着方步,就是和地面一点一点,稳稳地走着,似乎还生怕惊动了什么。
我惊讶极了,捂着嘴,惊骇地愣在那里。
足球在地上走够了,开始跳动,是那种很轻盈、灵动地跳,它一跃一跃地从茶几上跳过,再从沙发前跳到沙发后,沙发后面有一个茶几柜,它一个鱼跃跳上去,在上面翻来覆去地颠着。颠够了,它跳下来,在沙发间的空档滚动,很技巧地滚动,象猫捉老鼠一样,灵活极了。
好长时间过后,足球停住了,转了一下,它突然向我滚过来。是它发现我了吗?我有点紧张,把紧贴着墙面的身体拼命地往墙里收,但足球只是从我的脚下一擦就滚过去了。我转过脸,看着它一跃跃到椅子上,再一跃跃到桌子上,借着书柜的格板,三跃两跃,上到了书柜的顶端。
哇,这还是一只足球吗?简直是一个蓝色的精灵!我脚下一滑,委坐在地板上,呼呼地喘着粗气。
我想马上喊醒妈妈,又觉得不行,如果它是精灵,也许就无所不能,它说不定会马上知道,对我搞点什么行动。谁知道它是什么样的精灵啊?好的,还是坏的?
我有些稳重起来,悄悄地退回到房间,钻进被窝。眼睛却紧紧盯着书柜上的足球,看着它还能有什么举动?直到瞌睡过去。
第二天早上,妈妈来房间叫醒我,说:“你这个瞌睡虫!”
我说:“妈妈,我发现了……”话一说出来,我就觉得有点冒失,愣愣地看着足球。它就在书柜上,一动也不动坐在那里。
妈妈说:“阿胖,你发现了什么?”
我说:“好象是做了一个梦!”
妈妈笑着出了房间,“你正是多梦的年龄。”
蓝色足球是爸爸给我的12岁生日礼物。
给我买生日礼物时,爸爸和妈妈有过一场争论,我偷听到了。爸爸说:“阿胖太胖了,应该搞一点体育运动!买一个足球吧?院子里的小孩都有。”
妈妈说:“不要,买一个复读机吧,他英语不好!”
最后爸爸还是给我买回来一只足球,爸爸说:“那只蓝色的足球太诱人,进商店,我就做主了。”
我拿起足球,看看,说:“爸爸,球是好球,只是它怎么是蓝色的?”
爸爸拍拍我的头说:“阿胖,你不知道吧?这是今年业余足球的流行色。”
对于足球我一窍不通,也不知道爸爸说的是不是正确。说实在的,我不喜欢足球,也不喜欢复读机,我只喜欢巧克力,无论是饼,还是豆。但蓝色足球是爸爸买的生日礼物啊,我把它当做工艺品,放到书柜的顶端。所谓束之高阁吧。
后来,家里出现了好几起怪事。
先是夜里茶几上的茶杯倒了,滚落到地板上,打碎了,妈妈睡梦中惊醒,到客厅里察看,最后的结论是轻微地震。
再就是爸爸的烟灰缸翻了,烟灰的圆点,点了一地。妈妈说:“老张,你在播种烟灰吧?”
老张是我爸爸,他平时很爱开玩笑,他很夸张地爬在地上,用放大镜看了半天,说:“这事是有点怪,也不象是我踩的啊!是阿胖吧?一定是他在夜里捣鬼!”
妈妈听了,连说:“阿胖,不象话!”
我是在妈妈第三次指责我后,才认真对待的。我会在夜里捣鬼,而却不知道,那岂不是说我有夜游症吗?我觉得事情很严重,就做夜里的福尔摩斯。
侦探可不是好做的,头两天,我只是坚持一会儿,就瞌睡过去了。
今天晚上,我是靠了一盒风油精,才大功告成的。可是,现在事情又该做何解释呢?
同桌罗盟是一个科技迷,到学校,我把事情当做一个假设说出来时,他立刻就睁大了眼睛,“这很有创意,是一个很不错的科幻小说题材。但时间上,你往后写几年――三十年吧。前沿的机器人作品是前几天日本送给捷克的,只会弯着腿走路,简单会话……”
也太武断了吧?我不太信罗盟的话。那只足球有点可疑,首先是它的颜色,哪会有蓝色的足球啊?无论是专业的,还是业余的,我可从来没看见过。还有那充气针孔,也很可疑,细细的,深深的,说不定就是机器人的眼睛。这一切一定是爸爸在和我开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我敢断定。
放学后,我把蓝色足球从高高的书柜上拿下来,放在桌子上端详。这只足球除了颜色的特别,其它方面都很普通,圆圆的外型、柔软的表皮、很好的弹性。但我也听说过,越是尖端的东西,越会伪装。我把足球的的充气孔用胶布粘上,扔在地板上踢了几脚,说:“机器人,让你高高在上,是尊重你,不识好歹!”
足球在地上蹦了几下,发出了很沉闷的声音,“我不喜欢这样的称呼,我是足球!”
我惊奇极了,它竟会说话?我说:“你不是机器人,那么说,你是一个精灵了?”
它很生气地抗议说:“不要这样称呼我,我是一个足球!”
我说:“有能散步的足球吗?还会说话!你就是精灵――蓝精灵!”
它解释说:“其实,其实每一件物品都有自己的功能,当它的功能被阻碍的时候,常会能动地展示一下,这并不奇怪。还有,你把我嘴上的封条撕开,我喘不过气来。”
说得也太轻巧了,半夜里在房间里踱来踱去,还会说话,只是因为它的功能被阻碍了,所以才能动地展示一下。这样奇怪的东西竟然和我同居一室,你写作业,它看着你,你睡了,它走下书柜独自在房间里玩,你烦不烦啊?
我把蓝精灵捧出去,放进客厅的角落里,跑回房间。关门的一刹那,我脚下一拌,它跟回来了。
我更害怕了,这的确不是一个一般的足球。趁着爸爸、妈妈还没有回家,我跑到走廊,听听没有人走路的声音,抱起蓝精灵,用力地往楼下一掷,“乒”地关上门。
我回到房间,打开作业本。不管怎么说,蓝精灵一事,终于被我搞掂。我做完了语文、英语、数学作业,留出了老师让家长签字的卷子,开始收拾书包。“地理呢?”我吃一惊,抬头一看,是足球,它还在书柜顶端,四平八稳。
我说:“你怎么还在啊?”
它说:“我是你的――是你爸爸从商店里买来的。你想不要我,没门!”
我瘫坐在椅子上,问:“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它说:“我是你的足球朋友,仅此而已。”
我说:“我不爱好足球!”
它说:“爱好是可以培养的。”
我说:“你总是在浪费我的时间!”
它说:“我还能帮助你哪,比如说,刚才……”
我看一眼蓝精灵,觉得它说的也很有道理,是的,我刚才是忘了地理作业了,是课外复习题。我问:“你怎么会知道我忘了地理作业了?”
它说:“你打开书包时,先拿出一张纸片来,那一定是你在学校写的备忘录。呶,在桌子角上!”
我看到了,是我在学校里写的,上面还有很多事情呢,象:明天早上别忘了抽钢笔水。穿校服,学校要搞着装大检查。但我写了纸片也没用,我几乎是不看纸片的。我一拍脑袋,“哎”了一声。
它说:“我明天早上会适时提醒你,保你不手忙脚乱。”
我说:“那也不许你夜里到客厅里散步!”它点头应允。
果然第二天上学,蓝精灵及时提醒了我一切琐事,我及时到学校,所带东西全部符合老师要求,第一次得到老师表扬。
我很感谢蓝精灵,放学后,买一只小足球,是红色的,送给它做玩伴。蓝精灵看了红色的小足球,高兴地说:“你真好!我可以跟它玩吗?”
我说:“当然。”
蓝精灵不知使了什么力量,小足球就“嘣”地跳到蓝精灵的头上去了,在头上转着圈。我站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挺好玩的。随着电话就响了,我去接电话。
电话是罗盟打来的。我和罗盟有个约定,每天放学后,大人下班之前,他要给我来个电话,目的是提醒我,别瞌睡过去。后来,他就加了花点,说:“咱们别只打提醒电话,搞一点游戏怎么样?”我说:“行啊!”我们想了半天,决定搞每天一题――脑筋急转弯,轮流做东,赢巧克力的。今天轮到罗盟,问的题目是,“什么税,不用掏腰包?”
我在电话这边大声重复着,“什么税,不用掏腰包?”不掏腰包能交什么税啊?扯!只要是交税,就得掏腰包!
房间里蓝精灵叫了一声,“瞌睡!”
我拍一下脑袋,“真臭!”
罗盟在那边说:“有人告诉你的,我听到了!”
我说:“家里没有人。”
罗盟说:“你等着!”他马上跑过来看,我们只隔着一栋楼。仔细检查过后,他承认我回答的正确。这是我第一次赢罗盟巧克力。
第二天,蓝精灵替我出了个题目,什么事会一举成功。我说给罗盟,他想了半天,也没答上来。我说:“举重!”
他电话里很惊讶地说:“你一定是买‘脑筋急转弯’的书了,要不,不可能会出这样高难度的!”
第三天我再一次赢了罗盟,他问:“课堂上,老师问什么问题只有你能答上来?”
还是蓝精灵提示我说:“你为什么迟到?”
这个罗盟,他是在嘲笑我,我是好睡过头了,迟到也在所难免。我和蓝精灵马上商量搞了好几条尖端的题目,如:什么海不可丈量?什么路不能行人?什么河不能游泳?赢得罗盟一塌糊涂。
蓝精灵帮我赢得了好几个第一次了,我很感谢它。晚上,我说:“你如果实在闲不住,就在我的房间里散步吧!”
蓝精灵很懂得得寸进尺,说:“房间里太狭窄了,最好明天能去广场上走走。”
我想了想,觉得这也不是无理要求,就同意了。
我带蓝精灵去广场,当然我是抱着蓝精灵下楼的。到了广场,我把蓝精灵放下来,说:“你自己转吧,我要坐一会儿。”
它说:“要我自己转?你看见过一个足球自己在广场上转的吗?别人见了,不把我当成怪物?”
我说:“那怎么办?”
它说:“你不会踢足球吗?那我可不可以踢你啊?”
我惊讶地说:“有足球踢人的吗?亏你想得出来!”
它说:“你踢我,我踢你,效果是一样的。”
说着,它就冲过来,“嘣”地撞在我的腿上,痛得我直“哎哟”,没等我说出话来,它又冲过来,我用脚把它挡住,说:“来吧,我陪你玩一会儿。不过,你要冲力小一点。”
就这样,我和蓝精灵在广场上玩起来,它踢我,我也踢它。我不会踢足球,一直也搞不明白什么是前踢、侧踢、头球、胸球,以及带球,和蓝精灵玩过一会儿,我掌握了一点要领,准确说是有了一点体会,这主要是因为它也不断把受力感受说给我,帮助我不断调整发力点。
我很快就对足球感兴趣了。
回家的时候,我们要经过业余体校的操场,每次我们都要停一会儿看足球训练。蓝精灵到这里就极其兴奋,它不厌其烦地絮叨着,“看人家的凌门一脚――干净利落!看人家的传球――一脚到位!看人家带球……”
我很生气,“看、看、看,你还有完没有?”
它听了,说:“看有啥毛病?你不能放下架子,跟人家学学?”
我架不住蓝精灵的罗嗦,就时不时地到操场的一角,和蓝精灵比划几下子。时间一长,就和几个同学混熟了,他们吸收我做替补。很多踢法、阵形,也渐渐耳濡目染。
初一贝克汉姆杯赛,今天是第一场。蓝精灵听说了,要求说:“带我去学校吧!”
我说:“那可不行,我不想让大家认识你!”
蓝精灵说:“我希望去,说不定有什么应急事件,我可以帮助你出主意呢!”
我说:“你又要骗我。”
它说:“你不相信?”
到了学校,大家看我带了蓝色足球来,都笑,“阿胖,你从哪儿找来了儿童足球啊?”
大家还是笑,“你是想以此表明你会足球吧!”
我不再理他们了。
蓝精灵象是一个预言家,要开赛前,应急事件真的出现了。临比赛前,左边锋李明请假说,家里来了电话,得马上回去。
体育委员兼任足球队长大脚跑到讲台前,紧急呼救,“今天和二班对抗赛,是最艰难的一场,谁救场,咱们破格吸收做正式队员!发全套服装!”
罗盟说:“我参加行不行啊?关健时刻我可以抱他们的大腿。”
大脚说:“犯规?那可太丢分了!不过,实在不行,就算你一个。”
蓝精灵小声地跟我说:“你提申请!”
我站起来,说:“我可以试试不?”
大脚说:“你不行,别把瞌睡病传染给我们!”大家听了哈哈大笑。
罗盟上场后,还没等抱别人大腿,就被对方队员一个合理冲撞――爬在地上起不来了。
随着我在蓝精灵的鼓动下,坚持着又提了一次申请。我被批准上场后,只几个动作就令大脚刮目相看,“哇!阿胖什么时候练出了这一手啊!”
我乘胜追击,一连踢进了两个球,一下子把比分板平。最后,我们班罚球取胜。
回家后,我把精彩比赛场景讲给爸爸、妈妈。他们听了,问:“阿胖,你不是编故事吧?”我因此费了很多口舌,甚至还把肮脏不堪的足球鞋拿出来给他们看,以证明我没有撒谎。
我成了班级足球队的正式队员,每天早上、放学后都要训练半小时,时间很紧张。而且,我也喜欢上贝克汉姆了,我去图书馆翻阅所有介绍他的杂志,把他做为偶像崇拜。我把贝氏的彩图张贴在床头,整天看。
我迷上足球以后,不知为什么,上课打瞌睡的毛病彻底改正了,上课时精力很集中,学习成绩也逐步提高,期中考试我还得了一台小霸王复读机。
不久前,我们班代表年组和邻校踢了一场,我的小腿受了擦伤,班主任老师同意我在家休息几天。寂寞的日子里,我突然想起蓝精灵了,很想和蓝精灵说说话,并让它在房间里走几步。
我把蓝精灵从书柜上捧下来,放在桌子上。我和它说了半天话,它一句话也不回答,后来我把它放在地板上推着它走,但手一停下来,它也停下来。怎么蓝精灵变成一个普通的足球了?我惊讶极了,我大喊着,“蓝精灵,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但,没有声音回答我。
我责怪自己的粗心,事实上,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和它象样地说过话,也没有和它对踢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