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的溪边有一个很大很老的树桩。因为被截得很短,只露出地面一小点,所以看不出它的年轮。只听老人们说他们小时候这棵树就已经被截了。
老树桩扎根在那儿,整天整夜地守在溪边,下雨了,没有人给它遮伞,天热的时候,没有人给它挡阳光,但老树桩没有说什么,一直是这样的,它永远也不会向人们乞求些什么。
纵然这样,它不觉得寂寞和孤独,村里的孩子们每天放学后便会去老树桩那儿玩,嬉嬉闹闹,有孩子们跟它在一起,它觉得很开心。夜晚上,它分享着孩子们留给它的一点点快乐,慢慢地进入梦乡,它等待着第二天的到来。第二天,孩子们便也来了,就这样,老树桩觉得很快活,虽然有时候,孩子们也会去别的地方,这个时候,它就会看着溪边的小路,那里来往的人很多。有时候,人们走累了,便会坐在它身上歇一会儿,老树桩感到很满足,它觉得人们不会忘记它。
有一天,老树桩忽然觉得好几天了,怎么不见孩子们来它这几玩,从溪边走过的人们也稀稀疏疏的,即使如此,也只匆匆地走过,不肯坐一会儿,它感到奇怪,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在它心中闪过。但很快就被它否定了,它相信人们不会忘了它。
又是几天过去了,还是这样,老树桩似乎开始动摇它的信念,尽管它极不愿意如此。
一天中午,天很闷,空气中弥漫着炎热的灰尘,或许要下雨了,老树桩抬起眼睛向四周看了看,没有看到什么东西。唉,老了,眼睛都花了,它想着,忽然耳边似乎响起了脚步声,老树桩听得真切,没错,是有人向它这儿走来,渐渐地听见了讲话声——话音更近了。
“老哥,累了吧,在这儿坐会儿吧。”
“嗨,坐会儿,坐会儿。”
是两个老年男人的声音,老树桩激动得心快要跳出来了,人们没有忘记它啊。
“老哥,你去过溪那边的那条公路吗?柏油的,人走在上面精神爽哩。”
“是啊,是啊,蛮宽的一条路呢,听说花去了好多钱呢,本想着走那条路的,可想得拐个弯。算了吧,人老了,还是省着点力吧。”
“说得也是。”
老树桩听得明白。哦,人们快要把它忘了,两行浑浊的老泪,流进了它的心里。以后的日子便极少有人从老树桩那边走过,偶尔有几个贪近路的,也只是匆匆而过,不肯在那里歇一歇。或者,几条狗摇着尾巴,在它身边嗅嗅,又摇着尾巴走了。老树桩也便这么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在风里,在雨中,一步步地走着自己的路。时间又过了很长,它老得不能再老的树皮已经被风吹雨打剥去了一大半,曾经被人们坐的光滑的身子上面如今长满了绿色的青苔,身边的杂草,枯黄的、绿的、长长短短,盖在了它的身上,老树桩已经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