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3 年9 月1 日,是立春以后的第210 天。这第210 天,就如同西方人视13 日和星期五为不吉利一样,许多相信迷信的日本人也将它视作不祥之日。果不其然,这天正午时分,一场人类历史上极其惨烈的地震灾害,袭击了日本关东地区。
这天是星期六。日本海军大将山本权兵卫依照多年习惯,凌晨4 点半起床 后,便做体操、洗澡、换衣,然后在6 点整吃早餐。此刻,他深感重任在肩,摄政王裕仁皇太子已经授命他组织新内阁。因为首相刚刚去世,内阁已循例总辞职,全国政务处于新旧交 替间的停顿之中。
吃完早餐,他把准备去觐见摄政王时穿的大礼服放进皮箱里,然后便叫司机将他送到东京闹市海军俱乐部“水交 社”。在那里,他一刻不停地忙了一上午。就在他和不愿出任阁员的大审院长平沼骐一郎促膝商谈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轰隆巨响,屋内地板晃动,吊灯也开始剧烈摆动起来。整幢房子都在摇晃,天花板上的泥灰咣当一声坠落 在地,弄得满屋都是灰。很显然,是地震了。
日本是个多地震国家,每年都有15000 次左右强度不等的地震,因而大家都知道该怎么办。山本大将掸掉衣服上的尘土,安详地向俱乐部的花园走去。一群新闻记者围拢过来,他泰然自若地对他们说:“今天你们可有新闻写了。”话音刚落,又一阵恐怖的震动接踵而至。花园水池里的水四下飞溅,屋子里则叮当一片,到处是电灯、瓷器和玻璃砸碎的声音。
山本最关心的是摄政宫的安全,他立刻穿过砖瓦遍地的走廊,从屋里皮箱拿出礼服换上,便吩咐司机:“到皇宫去。”
此次地震是东京最厉害的一次,皇家学院的地震仪显示出的震级为8.2 级,但到目前为止,财产损失和市民伤亡情况似乎还不太严重。除刚落成不久的东京最高建筑,十二层的东京塔像火柴棍一样拦腰折断外,主要的大楼都还没有震塌。市内约有5 千幢住宅倒塌,或许有上千人死亡,但东京有3 百万人口,这点伤亡便难以觉察了。
山本大将在去皇宫途中,居然发现道路还畅通无阻。除了断裂的墙壁,塌陷的屋顶,和人行道上挤满了从房子里跑出来的人群之外,几乎还看不出发生重大变故的迹象。然而,年已七十一高龄的山本是个有经验的行政首脑,他猜想这个大都市的煤气管和自来水管一定会多处断裂,电话和输电线路也会中断,更为严重的是,地震发生在中午11 点58 分,那时家家户户都在烧午饭,这很容易引起火灾。事实证明,他并非杞人忧天。当汽车经过银座商业区和狭窄的小巷时,他看到有六七处屋顶上已冒出浓烟。不久,这场关东大地震就演变成人 类有史以来危害最烈的天灾了。
这次地震震中在东京南面50 公里的相模湾海底,但剧烈的震波摇撼了整个关东平原——包括东京、横滨以及东海岸几十个城镇村落,广袤近一百公里人烟最稠密的地区。
震波所到之处,地面像海水一样起伏,平原、山丘和大山都在发疯似地震动。在根府川车站,一列满载周未游客的火车刚好进站,车站设在距海面150 英尺的陡坡上,危如累卵。地震震塌了车站上面的一座山头,千万吨的泥石和树木,挟着震耳欲聋的巨响倾泻而下,把车站、火车和车上所有乘客一起冲入相模湾海底。一座大森林以每小时60 英里的速度从田沪山塌落下来,坠入山谷,碾过一个村庄和一条铁路,带着一大堆肢解了的人体 尸首注入相模湾,把海水都染成了血红色。
镰仓海边胜地高达50英尺的巨形青铜佛像,从基部断裂,倒向一方,全镇85%的住房也被地震摧毁。逃到街上的居民惊魂未定,新的威胁又出现了。首先发现大难临头的是青年陆奥,他父亲是退休的外交 官。祖父是著名的日本外相。当时他奔到海滩,去寻找他母亲,突然间他发现海水急速下退。
他惊讶之余,猛然想起这或许就是海啸来临的先兆。正当他呆呆地望着怪现象出神时,一堵水墙以每小时五六百英里的速度疾奔而至。他拔足狂奔,爬上海滩边的山坡,又攀上更陡的山丘。穿过公路,发现一辆抛了锚的汽车停在那里,他急得拼命向司机打手势。
他一直跑到比海岸高出50英尺的地方才停下来。回头一看,海啸掀起的潮水已扑到海滩,足有3个人高,像小山一样压在岸上。海潮卷过山坡,直上公路,掀翻了刚才看到的那辆汽车,海水窜到镰仓镇的街道上,几乎漫没屋顶,困在屋内的两百余人,全被溺死。
这场惊天动地的海啸,伤人毁物,令人惨不忍睹。但在北方,虽然没有海啸,也不是震中,却遭到更恐怖的灾劫。
地震洗劫相模湾沿岸之后几秒钟,震波便到达人口50万的日本第一大海港横滨。整个城市立刻瑟缩一团 ,几乎每幢大楼都轰然塌下。
停泊在横滨港的澳大利亚“帝王号”轮船正准备启航,突然地下发出一声巨响,码头两端都陷在水下,把正在相互道别的人群围在当中,幸好是低潮,惊恐的人们飞奔上岸。船上的甲板剧烈地震动,几乎要将这艘一万四千吨巨轮的龙骨折断了。
紧随着这场浩劫而来的是到处无法控制的大火。所有的大水管都断裂了,救火车也埋在消防站的废墟中,而且因为横滨是港口,整个市区都在海岸边,猛烈的海风没有遮挡,更助长了火势。海滩附近的仓库和房屋很快便冒出巨大的火龙,把在码头上送别的人们赶下了海,而且逼近了“帝王号”。
船上的水手们赶紧用消防水龙喷射码头和船舷,才幸免于难。而不远处的汽艇和几百条小船都烧毁了。海湾里挤满了成千上万边喊救命边游泳的人,有2000多人被救上“帝王号”。
在港区,庞大的煤堆着了火,整整烧了两个月。市内几十处汽油库爆炸,溢出的汽油泛滥于街道港口,整个横滨成了火海。大火焚毁了市内的商业区和最漂亮的“山手”高级住宅区,许多美国和英国的侨民都住在那里。这个外侨区灾情惨重,有250人死于非命。美国领事科加索夫被火烧死,他与太太以及小女儿的烧焦的尸体,事后才在领事馆花园里发现。美国人凯柏女士是费莉丝女子学校校长,地震时她被学校倒塌的房子压在下面。几位死里逃生的教职工刚想把她救出来,但未等挖到她面前,房子已被大火吞没了。只听见凯柏女士在火海中大喊:“不要管我,火已烧起来了,你们快逃吧!各位,永别了!”然后她开始高唱圣歌,营救的人几次想冲进火海都未成功,只好眼看着她被活活烧死。住在横滨大饭店的欧洲人则比较幸运。大楼塌了,但塌得很慢,来得及逃出来。最惊险的要算得上史密斯太太了,地震时她正在二楼套房里沐浴。有水管撑着的浴缸缓缓地震落到街上,躺在浴缸里的史密斯太太丝毫无损。
在地震中幸免于难的人可以避开大火的地方有3处。一是纵横交 错的运河,当人们奔到那里,却发现地震使东京湾水位下降,运河中的水只有平时的一半,仅两英尺深。结果使千千万万的人都困在那里,一方面受到运河两岸烈火的夹攻,一方面又被顺流漂下来的着火舢舨所包围。
第二处避难所是横滨公园。公园占地20英亩,离海岸一英里。人群跑到那里,发现破裂的自来水管已经使公园成为沼泽,不禁大为庆幸。那些挤在中央的人,用烂泥涂满全身,终于逃过劫难。但是,从四面八方逼来的热气实在太厉害。站在外围的成千上万人,都被活活地烤死了。
第三处是海边,这算得上是最安全的地方,因此有几万人都逃到那里等候救援。他们躲进水里,只露出一个头,随时准备避开那一滩滩着火焚烧的汽油。横滨市警察局长森冈二郎也在其中。他在水里泡了3个小时,才被一艘船救起。他匆匆吃了一点饭,就要求让他拍个电报去求救。惊慌混乱之中,船上的人居然也没想到这件事。森冈的求援电报说:“本日中午,此间发生剧烈地震,继之以大火,全市已成一片火海。交 通工具破坏无遗,电讯全部中断。务请火速救援。”电报是拍往东京的,但结果如石沉大海。因为东京也自身难保。
再说山本大将驱车穿过人潮汹涌的东京大街小巷,来到赤坂离宫,见摄政王裕仁皇太子安然无恙,才放了心。
地震时,裕仁正在皇宫内准备用餐,他赶紧跑到院子里躲过这场灾难。
山本大将向裕仁报告组阁进展情况。裕仁告诉山本,在山本就职前,暂由内阁重要成员内田康哉担任代理首相。当然,这只是个临时过渡政府。
山本深知这也不是对付目前危机的办法。他向裕仁表示,要加速完成组阁工作,以组织好震后救灾。离开皇宫返回海军俱乐部的途中,山本发现不少十字路口,有好几批自称是镇压抢劫和暴动的民众自卫团 在检查过往车辆。令他大吃一惊的是,在一个路口,他的汽车也被悍然喝住。有一个人手执竹竿,猛地刺进车窗,在司机的眉毛附近划出一道血痕。这人要求检查他们的身份,直到听到山本报出名字,才惶恐后退,并一再为没认清山本大将而道歉。
山本见这些自发组织的人这样耀武扬威,无法无天,心里深感不安,但也无可奈何。内田的临时政府也没有办法维持秩序。因为地震造成的危机越来越严重,东京已经成了一片火海,情势很难控制了。
开始,只是有六七处烟柱,很快就增到十几处。烧了一个钟头以后,据中央远望塔值勤人员报告,一共已发生了134处火警。由于电话不通,消防署长只好派人去通知30个消防分署的负责人,让他们各自为战,分头去灭火。但因为自来水管已大都破裂,加上道路不通,他们也只能望“火”兴叹。
大火无情地在东京蔓延开来。流过市中心的隅田川两岸都是一片火海。
到了下午4点半钟,火情已无法控制。一群群逃难的人,推着堆满什物的手推车,惊慌地从两岸涌到河边。当他们到了横跨隅田川的5座大桥前时,才发现对岸也是一片大火,桥那边也是涌来的难民,但想回头也不可能,只好纷纷往桥中央挤。随着两岸火势的逼近,桥上挤满了成千上万的人。到了傍晚,大家都挤得透不过气来,不少人跳河,有些被挤下桥。不会游泳的就在河里淹死了,会游泳的也只好在水里呆着,因为岸边都燃起烧着的大火,一上岸就会被灼热的气流活活烤死。
留在桥上的人也难逃厄运。火星和烈焰如同暴风雨般地向他们袭来,点燃了他们随身带的什物,活活地把他们烧死。到了第二天早晨,5座桥竟有4座被烧焦,死尸堆积如山。只有一座桥幸免,这得感谢一位有先见之明的警察,他不准任何人携带什物上桥,因此救了近12000人的命。
浩浩荡荡的难民群,除了逃往隅田川上几座大桥外,更多的是在消防队员和警察的指挥下逃往那看来似乎空旷的地方。在隅田川西岸,最理想的是上野公园和皇宫前面的大广场。而在人烟稠密的隅田川东岸,唯一可以避难的地方是陆军被服厂。这个厂已经废弃了,厂房拆除后留下约莫15英亩的临河空地。
到了傍晚,陆军被服厂废址上已经聚集了约4万难民。此刻,难民们对地震已不太害怕,尽管地面又颤动了一百多次,但大家都知道这不过是余波而已,绝不会像开始的一次那么厉害。于是,许多人从肩挑车运的家具什物中,取出垫褥草席,准备在露天过夜。
然而,这些躲过了地震、火灾的难民们,万万没有想到,又一场灭顶之灾,正悄悄地向他们袭来。
东京这片浩瀚火海,方圆六千英亩。烈焰形成的上升气流,一遇到高空的冷空气,就形成一大片白云。但这种云并不含水蒸汽,却蕴藏着可怕的狂风——龙卷风。那天下午,东京上空共形成了大约50股巨大无比的龙卷风,许多龙卷风刮过以后,几乎没有几个幸存者,更谈不上有准来描述它肆虐的情形了。只有东京名医池口荣吉先生,他作为难得的一位幸存者,事后叙述了这场劫难的经过。
当时池口夫妇和他们的3个孩子,与难民一起逃到陆军被服厂附近的安田花园里。下午4点刚过不久,池口一家正准备在花园草地上吃野餐。突然一阵轰隆巨响,天渐渐变得漆黑。池口抬头望去,一股旋风从白云堆里杀出,就像一根巨大的黑烟柱。它以150英里的时速向左旋转,沿隅田川西岸移动,强大的吸力竟把好几艘小艇卷到离水面近10米处,然后狠狠地掼下来。接着,旋风又横扫东京高等工业学校,把正在燃烧的校舍连同烈焰一起吸到空中。不久,它又突然转向,越过隅田川,杀到东岸,笼罩了陆军被服厂和整个安田花园。池口医生想喊自己的妻子,可震耳欲聋的风声使他本人也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从旋风里飞出来的火焰开始撞击在树木上。
他连忙背起大儿子,又抱起女儿。他妻子背上绑着小儿子,与他一起迎风挣扎,想找个安全的地方躲避。在安田别墅前,有一条长长的老式停车走廊,池口一家和其他一些难民,在旋风的半推半就下一齐挤进走廊里来了。
谁知这是一条死路。旋风中心到达时,走廊变成了风洞。风中夹杂的火焰以及沸腾的河水呼啸着灌进走廊。刹那间,人们被烫烤烧焦得哇哇乱叫。几分钟后,狂风暂息,呻吟声渐止,四周一片死寂。清醒过来的池口医生可顾左右,发现他的妻子儿女和难民们全都死于非命。狂风再起,他赶紧把头贴在地面,拼命爬出这个死亡风洞。他终于爬到一棵树下,把脸埋在树根的松土里,想喘口气。这时炽热的狂风从他身上盘旋而过,他的手背烧焦,露出了骨头;头顶的发肤全烧光了;两只耳朵也烧掉了。幸好身上的衣服不知怎地没有着火,而没烧到身体。他很快就昏迷过去了。这股龙卷风又刮到陆军被服厂,夹带的火球把服装厂商店点燃了,大火迅速吞噬了库存的服装。棒着,旋风又把一堆建筑材料卷起,铁皮、木料、门窗的碎片齐飞。一个男子被飞过来的电线杆子砸断了双腿。一个警察看到一个女孩像皮球一样滚到他身边。另一个人看到有上百个人像小树干一样被风卷到半空,不禁目瞪口呆。
龙卷风除了燃起大火,毁物伤人外,还潜伏着更大的祸害。旋风过处,烈焰很快耗尽了周围空气中的氧气,成千上万躲开烈焰的人结果却因窒息而死。
在陆军被服厂肆虐的龙卷风终于停息了。一批批营救人员赶到了灾区,目睹凄厉恐怖的惨景,无不瞠目结舌:被服厂空地上满是横七竖八叠了好几层的尸体,整个地区只有两百人死里逃生,其中包括池口医生。躲在这儿的4万难民都死了。
山本大将在9月2日凌晨获悉陆军被服厂的空前浩劫后,彻夜未眠,连夜完成了他的组阁工作。到天亮时分,他匆匆赶往赤权离宫,把内阁名单呈递给摄政王裕仁,当即便获得批准。
当天晚上7点半,新内阁的亲任仪式在离宫外的御花园的茶室里举行,身着大礼服的阁员逐一奉召入室,听候站在屏风前的裕仁宣布任命。
新内阁成立后,摄政宫立刻从宫廷费中拨出1000万日元捐款救灾。山本也立刻召集首次内阁会议,认为当前最重要的问题是恢复秩序。
从地震发生的当天下午起,东京及其他地区都是由某些狂热分子和青年组成的民众自卫团 控制着,这给震后地区的社会安定造成了后患,尤其是他们对朝鲜侨民的暴行,更使当局头痛。
1910年,日本以武力占领了朝鲜。旅居日本的朝鲜侨民与日本人之间的矛盾日益深重。地震后,东京普遍流传着一个恶毒的谣言,说朝鲜侨民趁地震混乱之机在抢劫杀人,甚至说他们正纠集在一起向东京进军。这个谣言,虽然荒谬,但不少人信以为真。于是在别有用心者的煽动下,民众自卫团 便纷纷以长矛大刀、木棍武装起来,在交 通要道布岗,拦截搜查朝鲜人。
在体貌上,朝鲜人与日本人井无多大区别。自卫团 便以念日语中5个假名的口音来甄别朝鲜人。他们要求可疑者念这几个音,凡发音不准者,就被认作是朝鲜人,立刻就会惨遭杀戮,不是被剁成肉酱,就是被活活打死。在地震发生的最初两天,遇害的朝鲜人达数千人。虽然山本立即对这些自卫团 加以约束,但后果却相当严重,朝鲜侨民对日本政府纵容暴行的作法始终耿耿于怀。当然,屠杀 朝鲜侨民的可耻罪行,只是少数日本人干的,一般老百姓对朝鲜人还是同情的。
山本内阁发出了一连串的救灾命令,但由于音讯不通,最初的救济工作大都是自发去做的。全市的医护人员日以继夜地拯救了千千万万受伤难民。
商店老板免费提供糕点茶水。在东京中央车站,工人们从大火中抢救出一百多列火车,保证了疏散难民的需要。东京帝国饭店的经理犬丸彻三,更是了不起的救灾英雄。地震开始时,饭店正在设宴庆贺饭店开业。虽然饭店没有震倒,却受到大火的围攻。犬丸派了一百人守在屋顶,另外一百人用水桶从饭店前的荷花池里提水,送到屋顶居高临下灭火。就这样,使帝国饭店和邻近的建筑物没有被火烧掉。
东京陆军总部与大贩和其他地区间的通讯,全靠4百只信鸽来维持。不久就有35000名士兵赶赴满目疮痍的首都,担负起市区巡逻、抢修通讯线路和运送粮食的重任。
地震后,抢劫行为很少发生,除了因为军队及时赶到外,还因为抢劫犯很快发现,从烧焦的死人身上抢劫的现金珠宝会发出强烈的刺鼻臭味,很容易被军队和警察发现,一旦发现,就会当场处死。
东京的多数市民,被安置在露天的避难区里,没两天也都住进了搭起的帐篷和棚屋里。与家人离散的儿童,经当局收容的总共有好几千,其中大多数都与家人重新团 聚了,但也有好几百儿童的父母始终没有找到,只好安置在孤儿院里。
最令人心酸的是处理死者的尸体。市内的每个区都设立了太平间,凡面目可辨的尸体,就先停在那里放两天待领,无人认领就送到火葬场集体火葬。
火葬连燃料都没有,只好从乡下抢运来大量的松木。有一个火葬场就设立在陆军被服厂空地上,汽油浇在占地数英亩的尸体堆上,一连烧了5 天5 夜,才完成这桩伤心惨目的事。
关东大地震的消息很快传遍全球,世界各地都掀起救援浪潮。从震灾发生的第一天傍晚开始,许多国家的救灾物资就已经启程,赶运日本。
地震发生的当天,美国亚洲舰队正停泊在大连港。舰队司令安德森上将收到了横滨发出的那个呼救无线电报,知道日本发生了惨绝人寰的浩劫,便立即组织救灾物资,派船只和舰艇火速送往日本。不到两天,救援物资就送抵横滨,当时,灾后废墟上还在冒着袅袅青烟,横滨港内浮在海面的汽油还在燃烧。
历史上发生的其他地震与关东大地震相比,可谓小巫见大巫。美国最厉害的旧金山大地震丧生的人数不过700 人,而关东大地震及其引起的山崩、海啸、大火和龙卷风,则吞噬了十几万人的生命。据日本地震研究所今村明恒教授的调查,仅东京一地的死亡和失踪人数就有107519 人,受伤的有42135 人;加上横滨和其他灾区的伤亡数字,共死亡或失踪142807 人,受伤103733 人。此外,仅是东京一地被地震和大火毁掉的房屋达375000 座以上,而横滨市80 %的房屋被毁,这两座大都市都成了一片废墟。
当时有传言称,政府将放弃这两座毁灭的城市,另辟新址。
山本首相为澄清事实,特地请枢密院草拟一道诏书,宣布东京和横滨将在原址重建。重建计划也随之制定实施。
东京建起了一座座高楼大厦和一条条现代化马路,还新辟了几座公园。
其中,隅田公园就建在灾情最惨重的陆军被服厂附近。而在被服厂原址,则盖起了商业大厦。但政府在震后没几天就宣布在那里保留一个角落,建造起一个公园,来纪念在大火中丧生的人。公园纪念馆里保存着与地震有关的纪念品:一片嵌在安田花园树枝上的铁皮,一辆挂在树梢的破自行车。墙上陈列着震灾孤儿的绘画。在公园中央,矗立着三层楼高的慰灵堂,里面安放着5800 名罹难者的大骨灰坛,中央祭坛上点着一盏不灭的长明灯。
每年的9 月1 日,是日本震灾纪念日。在慰灵堂都要举行隆重的慰灵祭典。参加者总在千人以上,皇室每年都派亲王或公主参加。人们鱼贯而入,皇宫内厅乐师吹奏起传统的雅乐。宗教仪式由30 位佛教僧侣主持。上香之后,东京佛教协会理事长致词说:“悼念大地震中的死者,是我们每个活着的人的神圣义务。”然后,在上午11 时58 分的时候,也就是当年地震发生之时,钟声响了,全体参加者为死者默哀一分钟。
(陈济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