辱骂与恐吓不是战斗。
对我最初的提醒了满汉的界限的不是书,是辫子;是砍了我们古人的许多的头,这才种定了的;到我们有知识的时候,大家早忘了血史。
现在不说别的,但看雍正、乾隆两朝对于中国人著作的手段,就足够令人震惊。全毁、抽毁、删去之类也且不说,最阴险的是篡改了古书的内容。乾隆朝的篡修《四库全书》是许多人颂为一代盛事的,但他们不但搞乱了古书的格式,还篡改了古人的文章,不但藏之于内廷,还颁之于文风颇盛之处,使天下士子阅读,永不会觉得我们中国的作者里面也曾经有过很多很有些骨气的人。
当我沉默著的时候,我觉得充实;我将开口,同时感到空虚。
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正如逆水行舟,无论怎样看风看水,目的只有一个---向前。
唯独半死半生的苟活,是全盘失措的。因为他挂了生活的招牌,其实却引人死路上去!
死者倘不埋在活人的心中,那就真真死掉了。
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 —— 《自题小像》
世上如果还有真要活下去的人们,世上如果还有真要活下去的人们,就先该敢说,敢笑,敢哭,敢怒,敢骂,敢打,在这可诅咒的地方击退了可诅咒的时代! —— 《忽然想到五》
不满是向上的车轮,能够载不自满的人类,向人道前进。
曾经阔气的要复古,正在阔气的要保持现状,未曾阔气的要革新。
悲剧将人生的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喜剧将那无价值的撕破给人看。
节省时间,也就是使一个人的有限的生命更加有效,而也即等于延长了人的生命。
巨大的建筑,总是由一木一石叠起来的,我们何妨做做这一木一石呢?我时常做些零碎事,就是为此。
怀疑并不是缺点。总是疑,而并不下断语,这才是缺点。
孩子是要别人教的,毛病是要别人医的,即使自己是教员或医生。但做人处事的法子,却恐怕要自己斟酌,许多人开来的良方,往往不过是废纸。
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 —— 《自题小像》
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 《题三义塔》
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 —— 鲁迅评《史记》)
我想:希望本是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这正如地上的路;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 《故乡》
墨写的谎言掩盖不了血写的事实。
凡是愚弱的国民,即使体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壮,也只能做毫无意义的示众的材料和看客,病死多少是不必以为不幸的。 —— 《呐喊自序》
革命是要人生,不是要人死!
所谓中国的文明者,其实不过是安排给阔人享用的人肉的筵宴;所谓中国者,其实不过是安排这人肉筵宴的厨房。 —— 《灯下漫笔》
有缺点的战士终就是战士,完美的苍蝇也终就不过是苍蝇。 —— 《战士与苍蝇》
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 《纪念刘和珍君》
这是怎样的哀痛者和幸福者?然而造化又常常为庸人设计,以时间的流驶,来洗涤旧迹,仅使留下淡红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在这淡红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中,又给人暂得偷生,维持着这似人非人的世界。 —— 《纪念刘和珍君》
惨象,已使我目不忍视了;流言,尤使我耳不忍闻。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我懂得衰亡民族之所以默无声息的缘由了。沉默呵,沉默呵!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 《纪念刘和珍君》
我想,作家和批评家的关系,颇有些像厨司和食客。厨司做出一味食品来,食客就要说话,或是好,或是歹。厨司如果觉得不公平,可以看看他是否神经病,是否厚舌苔,是否挟夙嫌,是否想赖账。或者他是否广东人,想吃蛇肉;是否四川人,还要辣椒。于是提出解说或抗议来——自然,一声不响也可以。但是,倘若他对着客人大叫道:“那么,你去做一碗来给我吃吃看!”那却未免有些可笑了。—— 《看书琐记(三)》
“假如一间铁屋子,是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的,里面有许多熟睡的人们,不久都要闷死了,然而是从昏睡入死灭,并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现在你大嚷起来,惊醒了较为清醒的几个人,使这不幸的少数者来受无可挽救的临终的苦楚,你倒以为对的起他们么?”“然而几个人既然起来,你不能说绝没有毁坏这铁屋的希望。”
是的,我虽然自有我的确信,然而说到希望,却是不能抹杀的,因为希望是在于将来,决不能以我之必无的证明,来折服了他之所谓可有,于是我终于答应他也做文章了,这便是最初的一篇《狂人日记》。 —— 《呐喊自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