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部作品无疑是米兰·昆德拉的代表作之一,语言简洁又不失绚丽,形式单纯又富有条理,主题却含混、多义又极为尖锐。正如文艺批评家弗朗索瓦·里卡尔在《撒坦的视角》中所写:“读他的作品,对于我们的精神来说是一种万劫不复的挑战。它的颠覆是简单、柔和隐伏、却又彻底、毫无余地。”对于这一作品,只好从不同的角度去理解。
轻与重一向是一组神秘而模糊的对立,巴门尼德认为轻者为正,重者为负。抛开这一认识的正误不说,轻与重的确值得我们探讨。沙子附着在大地上,它是土壤,漂浮在空中就是尘埃。人之所以能够在地球上繁衍,重力功不可没。我们离大地越近,越能感受到生命的存在。如果完全没有负担,我们是否就如同作者所想,只是半真的飘着,毫无意义?主人公托马斯周旋于情人与爱人之间,他既想要爱情,又不想要责任。他试图完全自由地飘荡,又最终不得不接受现实,坠落地面与爱人特蕾莎了此余生。人不可能没有任何负担,想要达到庄子那般无所恃的境界,岂非痴人说梦?为功名,为善念,为情义,为信仰。入世忍得了负担,出世方了无遗憾。
然而这部作品的核心并不止于此,作者通过论证轻与重,进一步反思人性。二战的背景下,苏联入侵捷克,托马斯、萨比娜等人竭力抵抗着其影响。他们反对的不是社会主义,而是社会主义带来的“媚俗”。这也体现了作者的态度,他无意反对哪种政治,他反
对的是政治中对人性的捆绑,反对有政治带来的在大众中的高度符号化、模式化的情感反应。疾苦不是觉得痛苦,而是觉得应该哭;笑不是因为觉得幸福,而是觉得应该笑。这种遮蔽扭曲了人的真实情感,压抑了人性。而托马斯最终返回乡下,他的情人萨比娜迷茫离开,都与反对媚俗有一定关联,都对大众忽视人性产生深深的怀疑与失望。
在全书的最后一节《卡列宁的微笑》中,托马斯与爱人特蕾莎来到乡下生活,从表面看这是一种牧歌生活,即田园生活,建立在和谐基础上的生活。但我觉得这种生活背后却隐含着毁灭。看似矛盾,实则不然。就如媚俗,尽管作者蔑视它,但作者同样承认媚俗总是人类社会境况中的组成部分。特蕾莎虽然追求着牧歌式的生活,但作为爱情中弱势的一方,她往往无能为力,只能一步步地对托马斯诱导,使他变弱,方式便是自我堕落,通过自我毁灭来控制托马斯。在乡下的幸福生活中,忧虑却挥之不去,而他们的狗卡列宁的死亡使最后一张节笼罩上一层愁雾。由此我们可以看出,托马斯与特蕾莎的退隐与卡列宁的死去,便是毁灭降临的开始。
这部作品的晦涩与深奥,令人难以捉摸清楚。绚丽与死寂并存,彻底的讽刺贯穿全文。弗兰索瓦·里卡尔曾评价昆德拉“是毁灭的作者也是牧歌的作者”。而我想说,这位伟大的捷克作家,是生活诗人也是侩子手。他以枪炮与玫瑰,这部不朽的作品,巡逻于文学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