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兄真是个孝顺的儿子。几乎每逢周末都回到故乡看父母。
推开小院黑色的大门,刚从地里收回的高梁糜子,籽粒已经摔净,整齐地晾晒在窗下的空地上。院子中央,几株茄子开着淡紫色花朵、两三只蜜蜂围白色小韭花欢快地飞翔、挂果的山楂树让人嘴角湿润、戴着草帽,披着发白旧衣的稻草人最惹人眼。一只麻雀站在屋檐的一角,警惕地观望。门帘掀开,依然是万成舅朴实安静的笑容,倒是舅妈寒喧起劲,赵城版的暖心问语扑面而来,这乡音的“话疗”澎湃而有温度。
万成舅说,秋季结束后,地就不种了,租给别人种草药。他讲话时有些不舍,脸上的皱纹里藏着岁月的积淀。我和表兄想去转转、走走、看看。落叶后的老皂角树树冠有些凄凉,皂荚挂在枝头,相互轻摇、碰撞。隔着木棚栏的老院,柴火齐整地堆放着,仿佛我那时从夕阳的余辉里,看
着壮年的万成舅一步步从河滩回来。
河滩垄上下去的坡路早已坍塌,只好从沟里绕行。那里是瓦窑头北头传统的墓地,而今养猪的恶臭充斥着一座座坟莹。高灌的提水渠已不见踪影,只留下记忆中水流的欢歌。双根家的土窑洞残破、塌落,土窑洞飘出的卤鸡香味曾醉了童年。
向西,干渠干涸,一人高的野草摇曳着,我已辨不出。二队看菜园的庵子和自留地没有了踪影,在地里零散干活的人又不相识,眼神那么遥远、生疏。许多田地荒芜,或栽了树,种的玉米叶被阳光晒得卷曲。童年的田野里,处处是忙碌,处处是泥土气息。我和表兄沉默不语,农村的青壮年外出打工,只剩老弱病残,妇女儿童,农村的荒凉让人顿感一种孤寂的冷。
我顺手摘下一颗酸枣,送入口中。有些酸,有些涩。初秋的风已无童年的味道,只有在绵长的记忆中静静搜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