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在门楣上的粽叶已变成了灰褐色,风飒飒地吹着那捆粽叶。下雨了,雨丝茫茫扫过村落,在我家门前织起一张网。院子里那张藤椅吱呀作响。泪,早已落下,我想,我已经感受到了眼泪的重量。
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人浸泡在阳光里,好像沐浴在一汪热水里,舒服极了。我陪外婆在阳台上晒太阳,给她读攒了一个星期的报纸。藤椅里的外婆身体缩得小小的,因为胃癌,两个月没有进食的外婆眼睛也深深地凹进去了,头上的帽子也似乎大了一圈,脸上有很多平静的皱纹。老猫趴在我们脚边,也非常温顺,火上炖着排骨萝卜汤,升起袅袅白烟。我觉得那一刻,很好,很好,内心温柔平静。
外公端着的瓷碗砸在地砖上,很尖利的一声响,那一刻的美妙倏忽而逝,像感应到什么一样,我扭头看外婆,静得像一尊泥塑,伸手去探她的鼻息,早就没有了。可是身体还是被阳光浸泡得很暖和,很蓬松。我握着外婆粗糙干硬的手,思绪变得混乱,话都说不出来,内心好像有种东西想挣脱
枷锁,喷涌而出。
外公比我想象得要平静,他红着眼眶握着外婆的手,在她身边坐了一会儿,帮她理了理毛线帽和围巾,像说家常话一样地对她抱怨:“你就等不及了,要走也不说一声。”老猫在地上呜咽了一声,大概也是感应到了什么。我看见,外公浑浊的眼里落下了几颗清凉的泪水。没有意料中那般汹涌。但,我却可以感受到这几颗泪水,融汇了多少外公对外婆的爱。也正是如此,那几颗眼泪水是那么重,藤椅不再发出声响,是那样平静,外婆就像躺在外公怀里睡着了,永远睡着了。
外婆走了,外公更不爱说话了,只喜欢坐在门槛上,望着门前凉凉的溪水。门楣上的粽叶也一直没有摘下,那是外婆生前挂上去的。外公望着远方,望着溪水流向的远方,听着风声,听着粽叶沙沙的声音。不觉间,眼角就垂下几颗泪,划过外公沟壑纵横的脸庞,滴落,敲在外公的心上。
不需汹涌的眼泪,只需几滴便可诉说衷情,不需长相厮守,只需心中想念,便可守得岁月长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