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的夏日的午。阳光并不特别浓烈,只是慵慵懒懒地洒下,如同昨日,前日,以及任意一个夏的午后。
轻轻阖上手中的书,心底莫名微微漾起——狄仁杰望云思亲,缇萦上书救父,杨乞彩衣养亲,孟宗哭竹生笋。古之孝子们的孝迹垂于青史,流传至今,仍旧心颤难抑。那是天下子女们的拳拳赤子之心呵,那是为人父母的浓浓的味道……
起身,放下书,不经意间,瞥见躺在摇椅上,眯着眼打盹的父亲。默默怔住,这是我的父亲呵,熟悉的音容,熟悉的笑貌。可那不熟悉的又是什么?虽没有发白如雪,但那密密黑发中跳跃着的银丝,竟如何也藏不住了;虽不致背弯是弓,但那曾经挺拔的身躯的细细弯曲,却也是事实。曾几何时,父亲已是这般?是在那温暖的大掌再也托不起我日益增长的重量,抑或是在渐渐成长的我不再依赖那宽厚的肩膀?望着父亲静静的睡颜,恍惚忆起——
那是四五岁的光景罢。学会了走路,学会了说话,便也渐渐调皮起来,叫了东家的伙伴,喊了西边的挚友,整日整日的疯玩,就连大热天的中午也不例外。
又是这样的中午,准备开溜的我被父亲叫住,想当然尔,被勒令禁止外出。在撒娇耍赖皆无效后,我故意板起脸,孰料,父亲也板起一贯和蔼的脸,于是,结果变成我被父亲看着,乖乖躺着睡午觉。秉持着一贯作风,我闭着眼睛,这边挠挠手,那边翻翻身,就是不老实。父亲貌似没了法,只好向我妥协。“唉,本来我准备买某人最喜欢
的那个玩具,但好象,她不想要啊。”得,听了这句,我乐得睁了眼,看见父亲眸子里狡黠的笑意,却也赶紧老实睡觉。
谁留住的恍然?父亲孩子般的笑容,那母乳般的味道,仿如昨日,早生的华发,却又提醒着我时光的荏苒。但,细细想来,父亲又何曾变过?
一直固执保持早睡的习惯,却又在我上了晚自习后,固执的留灯等待。然后,又是不容质疑地,在准备好的夜宵里,夹给我原本属于他的,据说什么时候已经不喜欢了的蛋。
一直会在我与母亲逛街时,在我们身后亦步亦趋,即使他向来喜静。每每母亲抱怨我所中意的衣太贵而犹疑时,意料之外的出声同意。
一直时刻关心我的学习,一旦得空时总与我念叨谁家的孩子考上了哪,要好好向人家学习云云。这样的他,却也总在客人来时,略带些骄傲地指着我,说,这就是我常提起的闺女儿。
墨尔说,据说爱是下倾的,父母对子女的爱远胜于子女对父母之爱。现在,我却觉得,天平上永远无法在两边分别放上父母对子女的爱和子女对父母的爱,只因父母对子女爱得太沉,太沉,味道浓得让我不再矜持于自己的情感。
这份爱似乎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终止,但那熟悉的味道却永远萦绕心头。当“岁月的触角爬满额头,时间的河流淌过血管”,父亲,终是会老。唔,我想没关系,父亲,到那时,换我来为您轻摇蒲扇,哄您入睡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