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学的缘故,我租住在学校附近的一个院子里。院子不大,却住满了男女老少,涉及七八个家庭,一色是家长陪读的。
一到深夜,学生下晚自习时间,院子里就热闹起来。有时嬉闹声会吵得人无法入睡,而且因为人多,院子里时常还会出现停水的问题。但值得庆幸的是白日里从学校回到住处能自由地享受暖暖的阳光。
中午放学时间一到,大人们就准备好各家的午餐,在门前的阳光下摆放好,等着自家的孩子“出征归来”。院子里有几家还有几个小不点儿,他们围着院子追逐打闹,玩着属于他们那个年龄段的游戏。午后的院子里时常飘荡着他们银铃般的笑声,笑声渐渐在阳光里柔软,最后竟有路边熟悉的棉花糖的味儿。孩子是天真可爱的,大人们时不时地向孩子提出一些“荒谬的问题”,孩子的回答往往引得全院人开怀大笑。那笑声和着阳光洒满整个院子,温暖而有趣。
我经常在休息的时候,捧一本喜爱的书在院子里阳光下闲读,安逸自得;我时常在洗过头发后不用电吹风,而让它在阳光下自然晾干,感觉就像佛祖的圣光照在凡人身上一样,很奇妙;我也会在阳光下泡杯淡茶,看着玻璃杯折射出生命的绿,再品茶,更有了阳光的气息……
某一天放学,我飞奔进院子里,眼前竟是一片狼藉,几个人在砖瓦堆里拾掇着,看样子是准备建新房子,我这样想着。
过了一阵子,小院里果然建起了一间新房子。这间房子比其他出租的房子小,而且它不偏不倚地挤在两间房子之间,很别扭,就像一个不按规矩排队的“插队者”。不过房东执意这样做,他有这个权力,我也没办法。在这间小屋的诞生过程中,整天的“叮叮咚咚”声把院子里的人们害惨了,好在它小,很快建好了。人们总算可以安安稳稳地睡个踏实的觉了,可我始终心气儿不顺。
再后来,院子里又有几处建了新房子。一处是我住处的对面建了二层,一处是那间很别扭的小房子加高了一层,还有一处是原先供院里住户放杂物的地方建了新房子,而且看样子还想在上面加几层。我很佩服房东的经济头脑,我甚至恶毒地认为房东一定不干正事欠下
一屁股外债,急需出租房子赚钱还债。这些天,院子里整日弥漫着厚厚的灰尘,三处房子就这样在人们的反对声中硬邦邦地“诞生”了。
院子里的阳光突然少了,而且变得极其宝贵。人们很快发现小院仅有的一侧还有阳光,但光线远远不如以前强烈,且光照时间短得可怜。
院子里的人们开始为争夺阳光、晾晒衣物而“大打出手”,抢到“风水宝地”的人们是幸运的,没有抢到的只能把衣物晾晒在阴暗的地方,等上两三天,衣物才能完全风干。平日里,总会几家欢喜几家愁,如果遇上阴雨天,那就全院不幸了。我住处的窗台上的阳光也被旁边的楼层遮住了一大半,终究照不到桌面上。只有当我站起来,才能勉强感觉微弱的阳光,阳光正离我远去,而我只能静静地远望着它。
我失落地看着院子,恍惚间,院子里已经很久没有银铃般的笑声了,阳光不会再洒满小院,没有人会围坐院子里谈天说地。现在小院里的人们喜欢呆在家里,门窗紧闭,有时遇上邻居也不多说话,他们的眼神中始终藏着一丝怨气,可能是因为没有抢到晾晒衣物的好地方,也可能因为那些高高的建筑物,或者是因为别的……
尽管如此,小院里的人们还有一个共同的希望或者说是习惯:每天清晨,人们打开房门的第一件事就是抬头看着所剩无几的天空,我也和他们一样。
院子还是原来的小院,但是房子已经很多很高了。很多次,我走进院子时,就感觉像是进了迷宫,左转、右拐、直走、再左拐……经过数次曲折才能安全到家,所以每次我都庆幸我到家了,没有“被”迷路。
院子里最后一个角落的阳光终于消失了,小院彻底被阴暗吞噬,我家窗台上也很久没有阳光的影子。我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到了家中,有时想看看窗外,却只能看见水泥砌成的房子和窄窄的一线天空,其他什么都没有。我总会在早晨期望,又在午后失望,最后在傍晚绝望。我常常想,在阳光里快乐的日子,是谁带走了你?
中午放学的铃声照旧响起,我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随人群走出校园。我眯着眼睛走进院子,因为我知道再也看不见我想看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