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挂钟艰难地走着,各种仪器有规律地响着,隐约中还能听到病房门口的吵闹声。我不相信,这就是她的归宿。
林奶奶住在我家楼前,一个由木板和砖瓦搭起来的小破屋。她很和蔼,常常把自己种的菜分给邻里,还总是笑着说:“这菜好,这菜绿色健康,外面的菜上的是有毒农药。”小时候,我也常常去林奶奶家玩,看小菜园中各种新奇的小虫子,累了,就到树荫下吃一块林奶奶准备好的冰西瓜。她清贫,没有冰箱,西瓜都是用井水冰过的,一口下去,又甜又凉。
想着想着,看到病床上的林奶奶,无数酸楚涌上鼻尖。
护士将被子整理了一下,动作十分轻,生怕惊醒了正在熟睡的林奶奶。而门口的吵闹声却越来越大。一个烟酒嗓吵着:“妈现在病危,我是长子,财产我说了算!”这是林奶奶的大儿子,自己有一家店面的烟酒商。“不行,我从小受苦最多,这笔钱就该是我的。”这是一个软件工程师的声音,他是林奶奶的二儿子。突然一道尖锐的女声大叫:“凭什么,凭什么啊?男女平等,我怎么就不能分了?”
我轻轻走到林奶奶床前,看见她眼角滚落了两颗浑浊的泪珠,我才发现原来她
一直醒着。她微微睁开眼,从被子里拿出一个破旧的小铁盒,留下一句:“这就是我的归宿,给他们吧!”
“嘀”的一声长鸣,监护仪上那一条直直的红线真是刺眼。房门被“嘭”地一声撞开,林奶奶的三个儿女冲了进来。
“东西呢?我妈的遗书呢?”大儿子不由分说地就向护士大吼,护士怯怯地拿出铁盒,哽咽地说:“都在这儿了。”
小女儿一把抢过,三个儿女的目光像饿狼要扑食一般,闪着贪婪的绿光。盒子很轻,只有一双旧鞋,一张药方和一张汇款单。
那双旧鞋是大儿子成为少先队员的前一夜她亲手赶制的,只想让自己的儿子体面地戴上红领巾。那张药方是二儿子小时候生病,她背着他进城,走了三小时的路才求得的救命的方子。小女儿年轻时下海经商,不成想被骗,林奶奶四处借钱,又卖了老房子,替女儿还了债,留下了这张单子。
邻里常问:“你这样值吗?”林奶奶总是含笑回答:“他们有自己的归宿,可他们也是我的归宿,我过得挺好。”
三个儿女早已泣不成声,跪在床前,紧握林奶奶冰冷的手,泣涕如雨,哭喊着:“妈!妈!别走!您才是我们的归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