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教室,惨白的日光灯锋利地切在试卷上,只余笔触沙沙。蓦地,一声低呼:“下雨了!”这淡淡的雀跃与惊喜,却迅速湮没于不屑的嗤笑声中。
有何可喜?不过雨落。
为何不喜?正因雨落。我们都忘了,忘记了如何惊喜,失去了对下雨的惊喜。可我们失去的惊喜,又何止是下雨啊?
戴望舒感叹“夜坐听风,夜眠听雨”,他感动于飒飒风声带来的心灵的悸动,惊喜于雨打芭蕉奏响的自然乐章。反观当今,形形色色的摇滚嘻哈,汽笛车鸣,刺激着人们的耳膜,就如同长期浸淫于烧酒的猛烈与辛辣,再品香茗,便再感受不到那由苦涩转为甘甜的清香动人。人们不再满足于《幽梦影》中描述的“春听鸟声,夏听蝉声,秋听虫声,冬听雪声”的寡淡,人们渴望者更强烈的感官刺激。
海德格尔曾言:“诗意地生活,诗性地栖居。”而诗意却似乎与我们渐行渐远。资本的大量涌入,加速着我们的步伐。我们为生活疲于奔命,我们为生活所奴役。物欲症带来的时间荒,蚕食着
现代人空虚的心房,物欲拜金教侵蚀人们麻木的神经。久而久之,人们的世界里,不再有一滴雨落下的脆响;不再有一朵花绽放的悸动;不再为一株石缝中的青草而喝彩……换而言之,人们失去了惊喜的能力。
失去惊喜,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失去惊喜,将导致我们精神的贫瘠,人生便不再充满趣味,宛如机械般冰冷。而在精神贫瘠的土壤上,再顽强的生命都会苍白如纸花,在强大的国家也只会是虚张声势的纸老虎。
在家家户户封阳台之际,杨绛先生却拒绝了:“坐在屋里,能看到一片蓝天。”她笑得祥和而温柔。我想,她一定是为了那一朵白云飘过的轻盈,一只飞鸟掠过的矫健,一片风吹过后留下的花香。如此种种,无不令人惊喜,因而,她的笔端,才有着如此感人的温度。
五色令人目盲,纷杂令人情凉。这世间每一片落叶,每一圈涟漪,都是美好而新鲜,放一放疾书的钢笔,停一停数钱的手指,听听雨落舷窗的珠碰玉碎,守住这份惊喜,守住心里的一份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