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九年的初秋,你出生在屋后有满坡地瓜的老屋里。没几年过后,抗日战争就爆发了。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里,你的整个童年和青春都充斥着忧虑和恐惧。后来,你结了婚,生了六个孩子,最小的那个就是我的父亲。再后来,我的父亲有了我。此后,我的成长路上,一路有你。
你从未受过教育,用你那带着浓浓的乡音的普通话说,“一天学门儿都没进过”。你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可唯独会写你丈夫的姓。可谁也不知道,一点书都没读过的你是如何弄懂公交线路图,或受了什么人的帮助,摸黑到了母亲生我的手术室外头,遇上父亲惊讶的眼神,带着一颗热切的心静候我的出世。
等我长到与桌子一般高,你就开始领着我上街了。看到路旁一排排新奇的玩意儿,我总扯扯你的衣角,而你,总果断地从你那被洗惯了菜的手揉黑的钱包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票子,颤巍巍的递给那些生意人。这些让母亲知道了,你总会被数落惯着我了。于是你又开始拿起针线为我缝绣花鞋和花棉袄了。每当看我穿上你亲手缝制的绣花鞋在家里满地乱跑时,你布满皱纹的眉宇间总堆满了欣慰。每个傍晚,趁着夕阳的余晖,你会一边给我讲你经
历过的事,一边陪我看万家灯火,看车水马龙,看街上的行人哪个是我的母亲。
等我长大一点,我开始有各种各样的学习任务了。我总会在出门前塞给你满怀的布娃娃,叮嘱你看管好它们,你总笑着答应。每当我放学走到楼下,你那洪钟般的声音就在头顶响起:“回来吃饭了!”我飞快地跑上楼,桌上是各式各样的面食。
再后来,家里添了个小弟弟,我的课业也加重了,与你的相处只剩假期的寒暄和早晚出门进门的问候了。但你仍是那样的尽责,你走路时膝盖的“咔嚓”声成了我早上的闹钟,你会坐在我床边向我汇报早餐吃什么边喊我起床。周末你会拖着八十岁的身子在厨房里忙碌,变尽花样为我们烙饼、擀面、包饺子……
就这样,我在渐渐长大,你却在慢慢变老。这期间,你没回过你的老家,一次都没有。终于在去年你让我父亲送你回到分别多年的家。
如今,我们之间的联系只能通过我这头的智能手机和你那头的总是断线的固定电话。拨通电话,熟悉的乡音在耳边响起,你的声音是那么近;由于彼此不相见,我们寒暄的内容平淡了不少,你的声音又显得那么远……
自我出生就在我身边,感恩一路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