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烧饼诶!又香又甜的烧饼唉!”我捂着饿瘪了的肚子,快步穿过那条没有红绿灯的混乱的马路,躲过了好几辆急刹住的轿车,向探出头来骂骂咧咧的司机连声道歉后,冲向街角的烧饼摊。但在我刚咬下一口饼后,我就遗憾地叹了一口气,悻悻然地拖着步子走了。
我一直在寻找一种烧饼,一种裹含着家乡味道的烧饼。但在这个充斥着中外美食的国际大都市里,竟没有一家能做出家乡风味的烧饼摊。我站在公交车站台前,思绪翩飞,回到距此两千多公里的偏远山乡,回到那张出自姑姑之手的烧饼上。
每年回老家的时候,我最期盼的就是能吃上姑姑做的饭。姑姑可真是个北方大厨,以至于我每次看到她都会联想到各种美食:她圆圆的眼睛活似一双糯米丸子,扁扁的嘴唇好像缩小版的韭菜盒子,一对儿招风耳像极了刚出锅的饺子,还有那张蜡黄的面庞,跟稍微闷过头的烧饼一模一样!我咕咚咽下口水,揉揉已经鼓鼓的肚子,搓搓筷子说:“姑姑我还要一张饼!”
在这么多的北方美食中,我最中意的就是她做的烧饼。我始终记得她在案板前劳作的模样:她左手紧捏着面团,右手飞快挥舞着一根又长又粗的擀面杖,然后向转着圈儿的面
团里拌好红糖,用木铲一铲丢进锅里。不过一会儿,撩人的香气就扑鼻而来,溢出了厨房。全院儿的人都动起来了:爸爸中止了他的高谈阔论,妈妈丢下仅剩的一件没有晾好的衣服,奶奶的窑洞里传来橐橐拐杖柱地的声音,我则心急火燎地捧起一张泛着金黄色泽的烧饼,一口咬了下去,然后哈着气地说“真香”。系在窑顶上的白炽灯摇摇晃晃,投下昏黄却温暖的灯光,照亮围坐在一处的一家人。我偶然抬起头,刚好对上姑姑含笑的眼眸。
后来我渐渐明白了她的烧饼如此香气逼人的原因:她在烙饼的时候表情总是那么专注,手上的动作永远敏捷、娴熟,就连如何捅煤炭她都有讲究,好像噼剥的焰火也要跳着固定的拍子似的。当她把饼端上桌后,一定先替我们把饼吹凉了,然后替我盛出一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用小勺慢慢搅着,搅到粥的温度刚好能让我一口吞下去。我说姑姑你吃啊,她却只是摇摇头,以那双含笑的眼眸言语。
原来,真正香的不是那张饼,真正的香其实在那双含笑的眼眸里。
那股香授以我爱,更教以我爱人的道理。我在心里留住那阵阵香气,留住姑姑那对含笑的眼眸。我突然觉得唇齿间,漾起了那股熟悉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