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深不可测的地底,挖掘着地球一片又一片的外壳,只因金色的矿石在尘土中隐藏。我们在永无止境的黑夜,钻探开天际一层又一层的云雾,只因永恒的答案在风中飘荡。
——题记
他又一次端起这崭新的望远镜镜筒,将它安安稳稳地固定在镜座上。他在佛罗伦萨,他是皇室赞助的学者,他用着美第奇家族的巨额财富,做着一场又一场星空之梦。而立之年的伽利略·伽利雷在每改造好一台望远镜之前,都会从书房里拿出已染上尘灰的一卷《天体运行论》,向它虔诚地祈祷,如同一个质朴的清教徒。而后,他便会沉潜入这苍茫广阔的星海。
“那个……是木星,那么……它们在围绕木星旋转?不可思议!”伽利略冲出观测室,将这个结果告诉美第奇先生,如同回味着一出震耳欲聋的默剧。“这项结果如果一公布,我们的理论可就站住了脚了!”他滔滔不绝地向美第奇先生描述着。
他忽然间想到了什么,突然跑回观测室,拿起了那本陈旧的《天体运行论》。他想起自己出生的三年前,临终的哥白尼颤抖着在刚刚出版的这本著作上签下名字。当时的哥白尼也曾意气风发,在他粗陋却饱含汗水的数据中沉潜,终于摸索出了一条与宗教的主流地心说截然相反的崎岖道路。伽利略从未后悔将科学作为信仰,即使他知道,在黎明到来之前,瓦解掉陈腐的宗教观念的路还很长,真理的答案还要在这探索的路程中飘荡。
于是他千里迢迢,来到了当时群英云集的罗马。他将自己的理论公之于众,用翔实的数据、优秀的口才辩驳着陈旧的观念,成为了当时有识之士眼中的先驱。然而,当他收到异端裁判所的传票时,一切的光荣都不复存在。教廷要求他停止传播日心说,并封禁了哥白尼的《天体运行论》。伽利略的眼前,重又成为一片黑暗。
时年52岁的伽利略,悻悻走在回到比萨的路上。他看见前方永无止境的道路,看见阵阵秋风裹挟着脆弱的黄叶,看见了他昔日求职时的对手布鲁诺,被烧死在罗马的鲜花广场。而他只能沉默——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他不能再发出有关科学的
任何动静。他只能写些无关痛痒的文字来缓解心中的忧郁。
有一天,他的家人为他送来了一摞厚厚的长卷。他停下手中的笔,粗略地一瞥——那是鲁道夫星表,其精度与广度足以跻身当时的世界最前沿。他想起了仍旧穷困潦倒的开普勒,想起了他曾立下的制作星表的诺言。而此刻,这位朋友的毕生事业,就铺展在他的眼前。他又看见了那久违的星空——纸上展开的宇宙几乎要将他吞没,一圈圈轨迹、一团团星辰涌入他的脑海,周而复始地旋转、轮回。他是多么渺小,而宇宙是多么深邃;但是,正是这无尽而深邃的宇宙,是一直吸引着他掠过千万年黑洞、一步步向前航行的动力。那正是永恒的答案,在岁月的风尘中亿万年地飘荡。而陈旧势力的层层雾霾,无法遮住这恒星的光辉。在无尽的探索面前,被冠以异端之名,又能阻挡我什么?
1632年,时年68岁的伽利略·伽利雷出版《对话》。他已决心将自己于日心说方面的全部立场公之于众。他如一位破釜沉舟的勇士,毫不犹豫地作出了这个决定:让科学和真理沐浴人类,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他盼望着一次英勇的就义,更盼望着让人类真正明白宇宙的奥秘。
可惜的是,伽利略没有看见这一天。他没有看见后生牛顿接过他的大旗发现了万有引力定律,没有看见日趋成熟的空间望远镜,亦没有看见三个半世纪后,罗马教廷为他迟来的平反,让这伟大的灵魂真正安息。尼古拉·哥白尼,乔尔达诺·布鲁诺,约翰尼斯·开普勒,伽利略·伽利雷。后人们口中的一个个名字,早已成为了一条鲜活的筋脉,将科学的精神传递至今。他们所盼望的答案,仍旧在历史潮流的一阵阵风中飘荡——人类永远无法探索穷尽宇宙的奥秘;但他们架起的追求真理的梯子,让我们离浩瀚的天穹和真理的答案越来越近。
崇尚科学、追求真理的路途,是人类永远走不尽的一条长路。但是,越是不可企及,就越要张望远方;越是永无止境,就越会野蛮生长。于是一代又一代的人类,就这样仰望着,希求着,追逐着,而那真理的答案,还在风中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