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人间过客,漫无目的而来,懵懵懂懂而去,无鸿鹄大志,又少惊世才情,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子——于是人们又何必理睬这样毫无特点的她呢?
她与熙攘繁华的世界格格不入,只得茫然地随波逐流。无数次,看到那些“别人家的孩子”在人前欢笑,或是成绩优异或是才华横溢,而她,只图有艳羡的目光。长久的静默像一把锉刀,用十五年的时光磨去了她所有的棱角,夜来风叶满长廊,她只能一人徘徊于灯下,做那随风之叶,无根之萍。无人听我言,何人知我心?
上天到底还是赐予了她一片自己的天地。
仲春,日暮,风暖,花摇。窗外有被打碎的晖光斜射进来。雁背夕阳红欲暮,那一抹斜阳不知乱了几人心房,可惜她却恍若未觉。桌上摊着一本书,她对着书神游天际。古人传说神明翻手创世,而她以书为瓦,搭出一方小世界——有车如流水马如龙,春花秋月恰相逢;有棋罢从容饮鸩的功高之臣,也有琴言心曲的才子佳人;有沙场血战护国的骁勇兵士,也有闺中苦等梦中人的痴心女子……所谓天马行空,怕也不过如此。不知从何时起,她开始认为她的小世界是个有血有肉的伙伴,并称他为“纸人儿”。“他”看她笑,随她闹,看她即使自言自语也说得煞有介事,然后在他人异样的目光中冲“他”狡黠地眨眼,就像个真正活泼开朗的孩子……
纸人儿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友。若说她原来像风——那种来自大兴安岭的,由无边无际、终年不化的雪散发出来的,干净却孤独到了极致的风,那
么在遇见“他”之后这股风便混入了阳光。阳光温柔地裹住寒冷孤独有不谙世事的风,然后风开始转变。
现在,现在她进入了大学,常在街角那家名为“人间”的咖啡屋里喝热巧克力。她心中的完美下午,应该有风铃声,笔记本,当然还有那陪了她四年的纸人儿。她在阳光中写随笔,偶尔,会对着面前那杯柠檬水轻声说话。而这一天,唯一不同的,是当阳光斜射进玻璃杯时,有一个同样普通,却开朗爱笑的人和她聊天。
“嘿,我看过你投给校刊的文章!”他坐在她对面,面上是极为明媚的笑容,“那……校友,我们交个朋友怎么样?”
她有些反应不过来,几乎是慌乱地说:“好,好啊。”
“你在等人吗?”他看着那杯柠檬水。
“或许,算是吧。”她想了想,迟疑地把那杯柠檬水推给对面的人,“不过现在,它是你的了。”
……
窗外,晴空依旧,和风依旧。偶有几朵柔柔的柳絮打着旋儿地飞起,又悠悠地落在行人肩头。它们不知道这两个刚刚认识的人聊得是否投机,也不知道今后是否还有人同她谈天说地,阳光只是单纯地把自己浸在热巧克力里,温着她的手,也暖着她的心。或许她那天遇见的是她的第二束阳光,或许她今后会有幸遇见更多的阳光——谁知道呢?就像,没有人知道世界上还有多少她那样孤独的风,他们又会在何时遇见自己的阳光,从此青春温暖,坚冰消融……
“何其有幸,我的青春有纸人儿开的窗。纸扎的窗台,有阳光温暖,万寿无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