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这个意象在古代诗文中十分常见,自诗经中的“昔我往矣,杨柳依依”起,诗人们就对“柳”情有独钟,仅在一部李商隐集中,以柳命题的诗就有二十多首。诗人们写柳愈多,它的意味也就愈加丰富。
柳,谐音“留”,再加上微风吹拂下柳枝绵绵的姿态,决定了它在诗文中最常用来表达依依惜别之意。如李白的《劳劳亭》:“天下伤心处,劳劳送客亭。春风知别苦,不遣柳条青。”诗人原本处在与友人痛苦相别的时候,正想折柳送友,却发现柳条未青,突发奇想以为是那春风深知离别之苦,才迟迟不愿让柳条发青,这么一想,他便惊讶于春风的可爱,离别的酸苦似乎也就淡了许多,其实离别就是为了再聚呀。
柳的这一意思已经被用的太多了,以至于我们见到也不会有多少赞叹与惊奇。然而柳是否有别的形象呢?答案是肯定的。
李商隐咏道:“曾逐东风拂柳筵,乐游春苑断肠天。如何肯到清秋日,已带斜阳又带蝉。”他仿佛是把自己比作柳,昔日意气风发、乐游天下,如今却斜阳如血、寒蝉凄切。一盛一衰中,诗人尝尽大起大落的痛苦,也终于明白了年华易逝、世事难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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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仿佛能看到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在深秋的山上、在血红的残阳里落寞的背影,那背影都哀伤得能叫人落泪。
还有一位诗人写过柳,在他的笔下柔弱秀美的柳一改往日形象,摇身一变化作了反面角色。“乱条犹未变初黄,倚得东风势便狂。解把飞花蒙日月,不知天地有清霜。”奸佞小人如同乱条狂舞、柳絮纷飞一般,在朝廷中原本悄无声息,一旦东风来到便得势猖狂、趋炎附势、搅乱朝政、蒙蔽君心。一时间黄钟毁弃,瓦缶雷鸣。他们妄想在朝廷中用流言蜚语来掩盖真相,用挑拨离间之计来使君王亲佞远贤。可他们忘了像诗人一样正义凛然的志士们正牢牢地盯着他们,漫天飞花也遮挡不住诗人刺骨如清霜、锐利如鹰隼一般的眼睛,他将所有都看得真真切切,小人又能何处遁形?
将每首诗都细细品来,柳也摆脱了单一的形象,在我心中越发可爱与鲜活,一时是叙离情别怨的依依杨柳,一时又引发年华易逝的人生感慨,一时又变成邀宠取媚的奸佞之徒。交替变幻中恰恰体现我国诗歌语言的暗示性,正是这一特性使得我国古代诗歌文化在世界各大优秀文化面前依旧毫不逊色,独显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