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塘里水满了、雨也停了,田边的稀泥里到处是泥鳅。天天我等着你、等着你捉泥鳅,大哥哥好不好,咱们去捉泥鳅?”儿子坐在电视机前摇头晃脑地哼着捉泥鳅的儿歌。捉泥鳅对于从小就生活在钢筋水泥的城市里他来说也只是跟着电视里哼哼而已。在我的脑海里,捉泥鳅不是这个样子,而是我童年里最美的一幅连环画。
那一般是田里刚割完早稻,泥鳅冬眠后经过几个月的补充,正是肉肥味美的时候,田里还有浅浅的水痕,绿色的丝茅草简单的浮在褐色的泥土上,禾蔸被水浸泡的懒懒洋洋的,田地里显出一种收获后的满足感。
散学后的我和两个小伙伴,光着脚丫,卷着裤腿,两只鞋子一晃一晃挂在斜跨着的军绿色书包上,手上提着中午带饭的搪瓷缸,走在斜阳下的稻田里。暖暖的太阳照在身上,脚底踩着温软湿润的泥土,一阵微风吹来,胸前的红领巾随风飘扬。我们一字排开,在田里走得很慢,一边走一边用脚捋开浮着的丝茅草,找寻着泥鳅的洞穴。那是食指大小的圆洞,有时在草下,有时又在禾蔸旁,一看到小圆洞,我们就兴奋起来,身子一扭把书包甩到背后,把搪瓷缸放到地上,慢慢地蹲下来。先用手扒开洞口的水草,再用食指顺着斜斜的小圆洞往下翻泥巴,往下翻一点,慢慢就有水浸过来,我们一边翻一边用搪瓷缸盖往外舀水,动作很轻,只怕惊动洞里的泥鳅。慢慢地往下翻了十几厘米深,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碰我的手指尖,吓得我急忙把手抽出来。结
果用力过大,一屁股坐在泥田里,小伙伴们哈哈大笑起来,我一咕噜爬起来,朝着他们举起食指,做个嘘的手势,他们立马收声,又一起蹲下来继续挖洞。有了刚才的经验,我的手伸进去碰到泥鳅不再害怕了,干脆三下五除二,两手并用,翻了个洞朝天,一条灰褐色的小泥鳅就露出来了。小家伙可能是在洞里习惯了,见到阳光不适应,也可能是害怕,活蹦乱跳地,只想挣扎着回到原来的世界里,可我们那能答应啊,我用双手一捧,小家伙就成了我手上的俘虏了,它在我的手掌上里跳跃、扭动,顶着两条胡须的尖尖小脑袋在我手指缝中挤来挤去,它用它的方式抗争这一切。我可不管这些,打开搪瓷缸盖,把它丢了进去,然后再寻找下一个洞口。
只要细心寻找,小圆洞还是有很多。里面住着大大小小的泥鳅,有的里面是一条,有的里面有两三条。还有的时候里面住的不是泥鳅,而是鳝鱼,碰到那种大的鳝鱼,它还会用嘴咬我们的手指头。
到夕阳西下的时候,我们的搪瓷缸里都有了半缸子泥鳅了,我们的身上也是满身泥水,白色的确凉衬衣上沾满了大大小小的泥巴印,像只脏兮兮的斑点狗,又像潜伏在泥巴地里的小战士,我们提着战利品,哼着歌儿,欢笑着回家去了……
家家户户飘起了炊烟,滑溜溜的泥鳅成了父亲酒杯中的笑声,而脏兮兮的我们却成了母亲口中的责骂。
滑溜溜的泥鳅,滑溜溜的童年,我写下这篇文章,只想让儿子长大后也能记得这种滑溜溜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