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的白驹踏过细碎的光阴,树影斑驳出回忆的断章。那回忆的沙漏静静流淌,簌簌而落的,是花香四溢的童年。那时,花开,甜蜜的香气缠缠绵绵。
那时花开,春花徜徉。外婆里里外外操持家务,却是个爱诗词的温婉女子。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洒落,似一地碎汞。一高一低的木板凳上,外婆与我傍槐树而坐,一双留有岁月痕迹的大手握着一双稚嫩的小手,捧着一本泛黄的《诗经》:“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我学着外婆的样子,将青丝扎得整齐,又在耳边缀上一朵野花。诗词中的美好意境,和着各种花的香,在微醺的空气中酝酿,幻化出一抹轻盈。一老一少,微阖双眸,嘴角含笑,眉峰舒展。那时,心头有芳香初绽。
那时花开,甜蜜阵阵。星稀月朗,黛青色的天幕,辽阔窅茫。外婆坐于院中的摇椅上,我依偎在外婆的怀中。她拿着大大的蒲扇,为我驱赶虫蚊。不知何处,夜来香的香气踱步走来,似轻柔的江南女子,散发着淡雅的气息,与我和外婆一起看苍穹中星斗
闪烁。外婆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小盆李子,依偎着的水珠映着我的惊喜。李子是新摘得的,放于井水中沁上半晌,更添风味。拿一个,咬一口,轻呷汁水,甜蜜滑进肺腑,好似每一个毛孔都迫不及待地张开,吮吸着香甜。外婆只是含笑,望着我的欣喜。听着熟悉的歌谣和躺椅咿呀的旋律,嗅着夜来香的弥漫,嘴角挂着尚未抹去的汁水,我昏昏睡去。梦里,花开。
那时花开,绣手翩翩。年画为屋内镀上一层年味。与外婆坐于炕头,观外婆刺绣。一勾,一挑,一扣,针尖翻飞跳跃,诉说美丽翩跹。一朵朵不知名的花在一块儿雪白的绣缎上撑着五彩的小伞,踮着小脚尖,鼓着小嘴,使劲地吹着香。我趴在这香气里,一双小手捧着脸,仰首,满是羡慕地望着外婆,轻抚那热闹而灵动的花。因外婆的巧手,冬日中花开。
当时光的沙漏淌尽,席卷脑海,流下了抹不去的回忆。那诗意的徜徉,夜半的清凉,绣出的花香,和着人间烟火气,悄悄幻成一品芳酿,在心头,朵朵榴花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