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有个卖灶糖的林爷爷,年近古稀,须发银灰,是个慈祥的老头儿。
去年临近春节时,我和父母远离喧嚣的都市,回到清炉冷灶的老家。我问母亲:“林爷爷还在吗?”她说:“进村时看见了。”我便朝村口跑去了。
从村口远远望去,几排高大挺拔的杨树站立在村边;四处张望,许多小巧玲珑的灌木坐落在身旁。小河边坐着一个人,头戴麦秸秆编的草帽,披着深蓝大袄,下身是绿绒裤,叼着一根旱烟管——那不正是林爷爷嘛!我站在他身后,哦,他在钓鱼。
他转头发现了我,笑了,说:“西安城的小姑娘,你回来啦。”随即从篮子的白布下取出一大块灶糖,敲下几块给我。
灶糖是老家一种特有美食,手艺几乎失传了。林爷爷会做灶糖。一公分厚,奶黄色,香甜可口。“过几天我就十一岁了。”我边吃边说。他又笑了,笑得很神秘。
一晃是一年多过去了。清明节回去时,天气是有些“乍暖还寒”的。我坐在红木秋千上,听着远方隐约传来的笛声,仿佛在盼什么。
“卖灶糖喽——”
还是那深沉而亲切的吆喝声。我像接收到某种信号那样跳下秋千,朝声音的方向寻去,却见一个中年人挑着扁担走来。我连忙奔向扁担,气喘吁吁地询问:“请……请问林爷爷在哪……哪里……”他抿抿干涩的嘴唇,说道:“你是说我父亲?他病了,腿不行了,走不动,待在家里。”
我从兜里摸出一枚硬币,递给他。他取出糖饼,敲下许多整端的糖块给我。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问我:“你是西安来的孩子?”我点点头。他又激动地问:“最外头那一户?”我又点点头。他埋头从扁担中取出一只鸡毛毽子,递给我,说:“我父亲给你的,说是给你的生日礼物。”
我接过那只鸡毛、鹅毛拙劣地拼扎成的毽子,感到那么轻盈而又沉甸甸的。
我向他道谢,他留给我一个敦实的背影。
林爷爷靠卖灶糖为生,辛苦了一辈子。我突然有点不是滋味,眼前浮现出他那高大而瘦弱的身影,心里荡漾起曾经香甜又可口的味道。
“卖灶糖喽——”那声音萦绕在耳际,徐徐弥散在心里。那一次,我真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