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在老街上漫步,优哉游哉。
斜阳洒在他小麦色的脸上,那如霜的头发和眉毛闪着亮光,竟有些圣洁与美感。他眯缝着眼睛,眼里闪烁着慈祥,又略带俏皮的光芒。夕阳在他身后投下了一道瘦瘦长长的身影,留下了岁月的沧桑,更透着悠然与满足。
我喜欢静静地望着外公,觉得时间在他身上慢下了脚步,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匆匆。他按着自己的节奏生活着。
外婆从市场买来了一摞饭碗。外公戴起了老花镜,操起一把刀子,捧着碗坐在门口,“吱咕吱咕”地忙活起来。他将碗放在两腿中间夹紧,手持刀子全神贯注地在碗里不知刻着什么。几十分钟过去了,他竟没挪一下屁股。古老的木门,专心刻字的外公定格成了一帧颇具怀旧色彩的相片。
“什么情况啊?”我疑惑了,“碗里还要刻字?刻什么?难道是名言、警句?吃个饭还要接受文化的熏陶,不会吧?”“外公?”……没有回应。“外公!”……还是没有回应。眼镜架在鼻梁上,刀在碗里有节奏地移动着,“吱咕吱咕”的声音抑扬顿挫,似乎正吟诵着一首
厚重的诗。
我悄悄地走过去看,天哪!你猜我看到了什么?外公的名字,碗上歪歪扭扭地刻着他的大名。为什么刻名字?怕我把这“宝贝”偷了去?我真想张口询问,见他这么投入,就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等待仅仅几分钟而已,我却觉得有几个世纪那么漫长。听到外公一声惊喜的大叫“大功告成”,我心中的疑问便冲口而出:“外公,刻名字干嘛?”“在碗上刻名字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啊。万一左邻右舍有个事情办酒席,碗筷不够来借,省的搞混。”外公边回答,边起身去拿墨汁。“现在谁还借碗筷啊?请个厨师什么都有了。”我突然觉得和外公之间似乎隔了一道宽宽的时间之河。外公取来了墨汁,用手指蘸了一点,慢慢地在字上一抹,白瓷底子上名字更清晰了。他不知我复杂的心理,一副满是成就感的样子,像是回答我,又像是自言自语:“这是传统,不能忘本啊。”
外公已经在井边洗碗了,阳光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色,那佝偻的背板、架着辘轳的老井,仿佛是一幅印象派的油画。
岁月静好,那么耐人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