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把书桌上那个紫色的小花瓶拿在手中,在透过窗户溜进来的清晨的阳光下,或是在橘黄色的柔和的暮色中,细细地把玩,静静地观赏。嘴角不自觉地轻轻上扬,心里升起柔柔的暖意。
说实话,这个小花瓶有些粗糙,更谈不上精工细作。它的材质是普通的——甚至可以说是廉价的,就是一根根细细长长的紫色塑料管,手工编织,瓶身还有一朵订歪了的蝴蝶结。
这可是我收到的第一份来自母亲的唯一有点新意的生日礼物呢!
初中毕业前的那个生日,晚上了,母亲神色有点儿不自然,她来到我房间,停了一会儿,用一种“奇怪”的语气对我说:“那个……我还是该给你个礼物吧!”我没有过分激动,依照往年惯例,不是白色的衣服就是黑色的裤子,没想到的是,可这回竟然不是,母亲有些窘态,扭扭捏捏地拿出个小玩意——一个紫色的塑料小花瓶,样子丑丑的,虽然它的价格不如新衣服,可总算与以往有所不同,我还是挺惊喜的。
我随手把小花瓶放在书桌上的某个角落,然后就没怎么在意它了。
直到有一天,我路过小区外的一条小巷,偶然发现那灰蒙蒙的巷子深处有炫目的色彩,便走上前去看个究竟。天呐!竟然看到了和我的小花瓶类似的小玩意儿。它
们由彩色塑料管编织而成,纯色杂色交织,各种乖巧可爱的造型,使小摊一遍繁华。
“请问奶奶,为什么我那个瓶子那么丑?”
“也可以买成品,也可以自己动手编的,我教你,”卖塑料管的老婆婆热情地招呼我。
我突然明白了,我的紫色小花瓶,那个被我忽视遗忘的小花瓶,那份来自母亲的特别礼物,不是几块钱买的成品,而是她在炎炎夏日里一边汗流浃背,一边手工编织的。
我想象着我那矮胖的母亲,用她那又粗又短,又因干过纺纱工作而布满老茧和裂口的手指,怎样缓慢地,笨拙地,又小心翼翼地和不听话的细塑料管搏斗,还一边注意形状、长短、细密,才做出一份勉强入目的礼物!我也很惊讶,平时性子急、嗓门大,最讨厌繁琐事务的,像男人一样的女人,怎么能有这么大的耐心,坐住了那漫长的好些天,重复着这单调的琐碎?
一时间,我心潮起伏,眼眶发涩,立即跑回家,从书桌上的一大堆杂七杂八的东西里翻出了她!
我把她拿在手里,仔细地看着,看着那一根根细线,仿佛是母亲慈爱的目光,在其间穿梭汇聚。
我把小花瓶移到了书桌靠窗的地方,轻轻地捧起来,就像捧起一件无与伦比的艺术品,此刻,阳光正好,微风不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