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祈求,青青红红的年岁,芬芳持久。
菜场边上,塌败的小棚里,小捆小捆的香椿蜷在角落里,叶尖青青红红,正新鲜。可以拿来拌豆腐呢。我愣在摊边,如是想。
这会儿正“开春儿”,往年奶奶院子里的香椿树早该发芽了,今年,却是吃不到了。
小时候,常常跑去奶奶家玩,最爱春日,是因为有爱的香椿拌豆腐。记得那时香椿一开,满树的嫩芽,站在树下。椿叶尖尖,至春到红。尽树缀满露珠。和着那特有的清爽,一颤,滴到我头上来。
每当这时,奶奶就小步赶到树下,我让在一边,看到奶奶踩着凳子,挂着泛黄的围裙,一下下的掐下株株香椿叶。树小,叶却多。松松散散堆了奶奶满怀。这时,奶奶就喜爱地拢着它们,眯眯笑望着我:“今年结的多呢!我买了豆腐,给咱小凤拌一点!”我就会雀跃着抱着丫丫,抚它的毛“我们有香椿吃啦!”它常被我勒得喘不过气,挣开我到树下喘个不止。
等奶奶从屋里出来,香椿就变样了。小片小片地堆在凹了口的铁盆里,有的还与棕红的茎连着,与雪白的方块豆腐混成一盆色泽清爽的拌菜,勾人魂呢!
阳春三月,我撸起袖子,叉腿坐在木凳上
,端着奇大的铁盆,看路牙石边人来人往。毫无形象地巴拉着春日的第一口新生命。香椿入口清凉,好似更胜薄荷一筹,更比春天鲜活。在老旧小院中,一铁盆,一木块,似乎能吃出万丈豪情。
奶奶总是乐呵呵的让我慢点吃,用爬满裂纹的手悠悠的锤着自己的膝盖,脚边卧着在春光中“春困”的丫丫。莫管当时还是现在,都单纯地觉着,大好春光中的一方小院,一老一少,一盆清凉。最是美好!“香椿拌豆腐”的一清二白,却胜却人间一切阳春白雪。是一辈子最芬芳的追求。妄图那年岁定格,就像拌好的香椿不会蔫。
岁岁轮回后,我全世界最好的奶奶。已经痴的连饭也忘了吃。万幸,她记得她的小凤,还有身边所有人。
只是多时不去了,院里那颗香椿树不知何时被移走,也不想问了。就连丫丫的离开,也一入那树般静悄悄。新坟在原来的香椿树下。
今年春天,望着空空的院子,心里突然很害怕失去。怕失去奶奶,就在不知不觉间。流年终似水。轻柔而又决绝地一去不回。徒留一地无人拾的春光。尘绝过往。
我付了钱,拎了一袋子香椿,在今年“开春儿”时,祈求青青红红的年岁,芬芳,持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