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常说,只有失去,才懂珍惜。
在我很小的时候,妈妈就告诫我说:“不要和姥姥玩特别危险的游戏,更不要惹她生气。”“为什么?”我总是这样问,可妈妈从来没有回答过我。后来上了小学,也总是姥爷去接我,姥姥只是站在三楼的窗前,为我煲一锅香喷喷的汤。夕阳把我的影子拉得好长。
做完作业以后,我才能有一点点闲暇时间和姥姥姥爷出去走走。我们沿着并不宽阔的人行道一路向西,穿过一条条车水马龙的街道,最后绕回原点。我常常是一手拉着姥爷,一手扶着姥姥,在法国梧桐下穿行,我总是撇下姥爷,拽着姥姥蹦蹦跳跳着前行。我们聊聊家长里短,甚至于柴米油盐。我记得我那时最爱听的,总求着姥姥讲一遍又一遍的就是我舅舅小时候挨打的全过程,乐此不疲。那时,姥姥微微佝偻的背影,我直到现在都无法忘记。
很快,上天连这样一点时光都不留给我。原来,时间是这样吝啬。
去年3月的一个清晨,我正沉浸在睡梦中。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妈妈接过来,是姥爷的声音:“你们快下来!”妈妈似乎明白了什么,急忙穿上外套,我跟在她身后狂奔。在楼下舅舅的叙述中,我才知道,姥姥脑子里有一个血管瘤,
一旦爆炸,就是脑溢血了。我望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近乎昏迷的姥姥,心里有一咱说不出来的酸楚。我为她,什么也做不了。救护车停在我家楼下,有医生抬着担架上来,他们把姥姥放在担架上,姥姥在轻轻颤抖。快要出门的那一刻,她向我所在的方向,抬起一根手指,我看着她疼到满头大汗,影子在楼梯口消失的一瞬间,我觉得我很没用,我无能为力。
如果我知道,那是最后一面的话,我宁愿付出什么,只求时间能慢一点,慢一点。
九天之后,姥姥去世。整个葬礼上,我一直在默念,“我不哭——”。可是我没有能做到。姥姥有一次问我:“假如我死了,你会哭吗?”幼小的我,不知道死是什么。姥姥也不用俗套的故事告诉我什么是天堂。她只说:“那个时候,你可不许哭呦!你是最坚强的,我相信你。”说罢姥姥笑起来,背对着我,拉开窗帘。阳光和树影斑驳地投进来,姥姥好似一头金发,周身有一圈淡淡的光晕。我当时觉得,哇,就像女神一样。
事实证明,姥姥高估我了。
后来想想,悲伤是什么?无非就是你想写“笑”,却在纸上留下了一个“哭”;你想回忆那个人的背影,却忍不住泪眼朦胧。背影,原来是那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