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和妈妈的角色竟然互换了。她居然变成了我的“女儿”。
每天上学前,她总会无限依恋地搂住我,像个离不开妈妈的小女孩一样,我只好轻轻拍一下她的头说:“乖,放学见。”
她还变得爱哭,看到某段煽情的文字或者电视剧的片段,她会泪流满面,问她又说没什么。莫名其妙过后,我以为妈妈大概是犯了公主病。
最让我不能适应的是她从一个“中国好妈妈”变成了一个“傲娇小女儿”。从前她就像我的经纪人,我只负责在课上认真听讲,别的一切都是她在打理。她下得了厨房,上得了课堂,教得了奥数,讲得了语法,是我无处不在的依赖。可现在她变了,当我有道题不会做问她时,她会说你自己去想别打扰我玩游戏,然后自顾自地拨弄手机。以前每天清晨她会变换各种模式叫我起床,要么给我挠痒痒,要么抓住我的手臂强迫我做扩胸运动,让我在被窝里享受赖床的短暂舒适,可现在只有无情的闹钟声催促我起床,不差分毫。而她却会等我起床后,扔来一句“让我再睡一会儿嘛,早餐自己吃!”。周六日她会央求我帮她和面洗菜,从开始的煮方便面,炒西红柿鸡蛋,慢慢的,我居然也能做几个像模像样的菜了。每天晚上我还得帮她洗袜子,我真怀疑妈妈返老还童了,她怎么不知不觉成了我的“女儿”。
就在我的“女儿”即将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趋势深入发展时,我发现了她的秘密。在她的手机百度上我发现了一个词条——甲状腺结节良恶性的鉴别。我的心猛地一怔:难道妈妈生
病了,难道她每天照镜子不是臭美,而是在观察她的脖子,我按捺不住心里的疑问冲到妈妈面前,仔细摸着她的脖子,
“妈妈你怎么了?”
她一愣,随后又装作若无其事地说:“没什么呀,就是甲状腺上长了个结节,过两天做个手术就好了。”
“那,是良性的吗?”
“切下来做个病检就知道了。”妈妈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妈妈变得爱哭,为什么每天和我分别都像生离死别,当医生的她见过太多的生命无常,她一定是担心如果病检不是良性,所以她试着让我尝试没有妈妈照顾的生活,像个女儿一样依靠我,让我慢慢独立。她殚精竭虑地装嫩只为了让我更快地成长。
手术的日子到了,我听她的话还是去学了电子琴。她故作轻松地说她就是去手术室里睡觉,让我不要担心,该干嘛干嘛去。等我学完回到医院病房,手术已经结束了。我看见病床上的妈妈脸色惨白,鼻子上戴着吸氧管,脖子上白晃晃的纱布外接着一个细细的引流管,里面是鲜红的血,肿胀的眼睛微微眯开一条缝,像是在寻找着谁,主治医生让妈妈说句话看看声音有没有嘶哑,从她干裂的嘴唇里缓慢地,虚弱地吐出了我的名字:“李亦文……金金……李亦文……”。我泪如泉涌,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当病检良性的结果宣告妈妈的担心是虚惊一场后,妈妈除了不再偷偷哭泣仍然少女心膨胀,继续像个女儿一样心安理得地依靠我,而我也乐此不疲,因为我懂得了
——
最深的疼爱是手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