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我在学校食堂里闻到面的香味时,我不禁会想起,家里那两种风味不同的面的味道。
我们一家不是北方人,却出奇的喜欢吃面。早上阳光微微,来一碗金黄的鸡蛋面;中午烈日炎炎,来一碗香气腾腾的长寿面;黄昏夕日斜斜,来一碗酸爽的酸辣面。因而家里的食品柜子里,总有存放着几把面条。同样的素面,由于喜好不同,加入不同的佐料,会有不同的味道。
祖父的面,总是先用大火烧水,再选取宽大的粗面,掐大把的青菜叶;等水火冒三丈地要跳出来时,再气定神闲地把面条,菜一齐丢入水中,用长木筷搅拌几下,再用猛火煮。在锅边悠闲地等待几分钟后,便可以从锅里捞起微微泛黄的面条,豪放地放入早已恭候多时的大碗中。从冰箱里取出煎了油的红辣椒,用勺子浇在上面,如同作画时点上鲜艳的颜料,最后撒上一些花椒粉,一撮小葱,香气四溢。
祖父煮的面总是量多而僵硬,吃的时候要不全神贯注,稍不注意说不定会咬到自己的舌头。一边吃面,一边听祖父讲自己的故事:祖父是军人的,一大早起来,匆匆忙忙吃面条,顾不上酸甜苦辣,吞进肚子就冲到操场上站军姿,等待军官下命令;又或许是在文革前,家里没有上好的面条,也不敢生大火,只得吃着硬面来填饥饿
的肚子……面总会在那个特定的岁月温暖他苍凉的心窝……就好比此刻,祖父总是不停地问:“面好吃吗?”“嗯?要不要来点盐”“加点辣椒不?”让我也融化在温暖里。
而祖母煮面正好和祖父唱起了反调,祖母喜欢慢悠悠地洗净每一片菜叶,放好每一种佐料,在冒着密密小泡的水中放入面条,煮面的十几分钟里,祖母总是紧紧地盯着锅里,看面条翩翩起舞,慢慢变软。就像看孩子一样,满怀爱心、小心翼翼。面条入碗时,美美地呈现微微的拱形,本来就细如银丝的挂面,像丝绸一般慢慢滑入口中,吃起来舒适而安心。祖母煮面时总是带着慈祥的微笑,如同冬天的暖阳……。吃着祖母的面,幸福满满。那一丝丝面条,轻轻滑入了我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祖父和祖母很少吃对方的面,偶尔祖父吃祖母的面时,会含糊不清地说一句:“这面一点儿不劲道”;而祖母呢,则是咬一小口,又倒回锅里再煮,有时干脆说:“你的面太硬了,我不吃。”如同他们的性格一样截然不同,却幸福相伴几十年。可是呀,我却同时喜欢这两种不同的面,如同他俩都同时爱着我一样。
在学校食堂吃面,大多硬软适中,偶尔一次吃到了极硬的面,或是极软的面,总会想起祖父母的面,想起他们对我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