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间,头顶上飘来一朵大而厚实的白云,划破了蓝色的水平线。我痴痴地望着它,一点一点地在脑海里勾勒出外婆的棉花糖的轮廓,顺着风向飘进回忆的蜜罐里。
黑夜还装点着闪闪发光的白色亮片,正微微闪烁着,外婆头上的银丝线被照的反光,反射出她心底的炽红,那是她满心的热血——为外孙女做棉花糖。她终于要“行动”了。
外婆慢慢弯下腰,毫不犹豫的抓了一个有她一半高的竹篓背在身后。因为驼背,竹篓便高高翘起,像是安上了一个滑翔机在身后。她扭过脖子往后瞄了一眼,就满意的拍拍手,抖抖肩,英雄出征一般的风范去集市买糖了。
集市离家也就几百米罢了,可是我们两人却像龟兔赛跑一般——总是外婆在不停地走着,即使每次只有那么一小步,她也不服输,我就像那只懒惰的兔子直到她逐渐消失在我的视眼里我才慢吞吞的跟过去。我走在后面看着外婆蹒跚的背影,我俩的关系好像真的变成了龟兔赛跑,外婆一点一点老去,直到她再也不见我也才恍然觉悟。又来不及思考,我们便到了集市。
她走到一家卖白糖的店铺停了下来,爽快地付了钱,竹篓里装的不再是昔日的菜肉,而是一袋一袋的白糖。风悄悄地从我们身边溜过,把糖吹出来了一些,把空气染甜了。她轻轻抬起手,摸了摸我的头发,笑的也是那么的甜。
刚到家,
父亲的车便赫然停在门口,面露难色地看着我和外婆,“妈,我们要走了,下次再来。”顿时间,外婆眼里闪烁的喜悦烟飞云散,眼神灰暗了下来,黑夜里闪烁着的也不再是白色的亮片,一切只剩下黑暗。
“拿完棉花糖再走吧,孙女爱吃,下次待久点。”她边走边说。
她走向做棉花糖的机器,从凹槽里轻轻抽出一根竹签放在螺旋浆的上方,毫不吝啬地撒下了很多白糖,开上开关。竹签缓缓随着螺旋转动着。一丝丝的棉花不断地吐露出来,越冒越多,直到慢慢和成一个小球便关上开关。她颤颤巍巍地从机器里拿出那根竹签,生怕棉花糖的任何一根丝断了,把棉花糖伸向我和父亲。我接过棉花糖,一口塞进了嘴里,棉花糖就像花了的绽放一般,甜味绽放在我的嘴里,随着喉咙甜到心里,深深地把味道烙印住。我舍不得掉下我的眼泪,因为不舍得把外婆的心意变得苦涩,不舍得让我与外婆的小小联系而变味。
我紧紧地攥着棉花糖,坐进了车里,与外婆道别,车开的飞快,外婆的身影又一次的一点一点地消失在了我的视眼里,随着新升起的一抹粉红色的朝阳慢慢变成一个黑色的点。
头顶上的那朵白云飘过了,可那个甜甜的烙印却永远还在,人们总说烙印是痛苦的,是一次令人难忘的伤疤,如果烙印是难忘的,那我愿意把外婆的棉花糖永远用白糖烙印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