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红的夕阳投照到昏暗小屋墙角的青苔上。我又推开这扇木门,一种如风的东西从远处迎面而来,仿佛一粒未落定的尘埃跌进了我的眼睛。
奶奶已经走了。小圆桌上蒙了一层轻尘,曾经明亮的青铜台灯上挂着一丝蛛丝。床头还摆着竹篮,盛着一团针线和一副发黄的玳瑁老花眼镜。眼镜腿光滑如玉,仿佛她刚刚摸过。
看着这个眼镜,这个因我而破碎的眼镜,一件件往事历历在目——那是儿童节前的一个周末,学校安排了节目,我表演童声独唱。妈妈特地到歌舞团借了一套气派的演出服。我穿后一时得意,蹦跳时把后襟刮破了。
明天就要参加演出了,我是多么着急啊!只会对妈妈和奶奶跺脚。妈妈也着急,再去歌舞团借,合适的衣服却找不到了。只有奶奶,闷声不响地拿出针线篮,默默地缝。
“能缝得天衣无缝吗?要是后襟上爬了个大补丁不是难
看死了?”我不停地问。
奶奶只是笑:“明天早晨就会好的。”
夜里,做表演的梦被那个补丁惊醒。凌晨两点多了,客厅里怎么还亮着灯?
透过门缝,我看见奶奶坐在老式摇椅上,左手捏着针,右手拿着我的衣服,针缓慢地穿过来,穿过去。她不是在补,而是在细心地挑同样的丝线织那块后襟。而她戴着的还是破掉的老花眼镜……
第二天,奶奶为我披上衣服。真好,天衣无缝,看不出曾经刮裂的痕迹。我兴奋地冲出门,连一声谢谢都没对奶奶说。
现在,我多想对奶奶说一声谢谢,可她已经听不到了,只有破裂的老花眼镜望着我,无语。
余晖透过小窗照在我的脸上,有冰冷的东西在眼角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