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是表姐的新婚之日,婚礼现场布置得相当气派,大厅宾客满堂,座无虚席。庄严的婚礼进行曲缓缓响起,灯光全息,满坐寂然。追光灯下,身披白纱的表姐由父亲牵着,款款走上红毯。透过头纱,我不能清楚地看到她的表情,想必定是极其幸福的吧,我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帅气的新郎,你愿意接过眼前这位美丽的小姐的手,从此与她相濡以沫……”司仪充满磁性的嗓音合着甜蜜的音乐飘荡在硕大的礼堂,所有人屏息以待,见证这最终的告白。“咔嚓、咔嚓”刺眼的闪光灯在眼前闪过,是邻桌一个年纪与我相仿的姑娘,她正拿着手机对准红毯中央不停地按下快门,她身旁的中年男子朝她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她别再拍了。不久,婚礼仪式告一段落,全场灯光点亮,所有人转过身面朝桌子,开始用餐。“爸,你看我拍的怎么样?”那女孩兴奋地举起手机,凑近她爸爸的脸。“嗯,挺好的。”那男人淡淡地点了点头,顿了顿,“可是你注意听新郎新娘的话了吗?”“唔……没有。不过没关系,反正婚礼上的话都差不多。我现在就把这些照片发到朋友圈。”男人抿了抿唇,显然还想说些什么,最终轻叹了口气,忍住了。
一旁的我悄悄竖起耳,听完了父女俩的对话。若是从前的我定会赞同这女孩的做法,把自己认为美好的东西记录下来,分享给其他人又有什么不好呢?那时的我和她一样,不停地拍照,不停地修片,不停地发朋友圈,紧接着收到一个个好友的点赞,心满意足。
去年在海南旅游,我如往常那样费尽心思地拍摄了几张优美的风景照上传到朋友圈。其中一张是“天涯海角”石碑像。“这两块石碑有什么来历吗,为什么‘天涯’和‘海角’不刻在一起?”没隔多久我收到这样一句评论。对于问的那个人而言这可能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句问话,不管我怎么答都无伤大雅。但我却被问懵了。你到底看到了什么?最终,我这样问自己。留下的只有一幅定格的画面,一行华丽辞藻堆砌出的配文,我不知道这两块石碑的来历,也没听导游讲解天涯海角背后的故事,我所看到的,无异于别人
在闲暇的三五秒划过的那条说说。我发现自己根本是为了拍照而拍照,为了发朋友圈而拍照,为了告诉别人“嘿,你看我过得多好”而拍照,当一件事伴随着如此强烈的目的性时,它不再那么美好了。无论多么高清的相机,多么专业的摄影师,拍出的都仅仅是一幅静态的画面,那是碎片式的,是死的,只有用心看到、体验到的才是完整的,鲜活的。“你的眼睛不该紧盯这那巴掌大的手机,它理应属于更广阔的世界。为了碎片化的影像、为了朋友圈里碎片化的生活,牺牲掉用心体会感动的机会,你太亏了。”我告诉自己。从那以后,我关掉了闪光灯,放下了手机,只为自己的感动而活。
“春风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没见过你的人不会明了。”李宗盛式告白在礼堂中回响。多美的歌声,多美的场景啊,眼前的人无不说着,笑着,举杯相庆着。我庆幸自己不再像从前那样将目光浮于碎片式的表象,而是真正用心去体会每一幕幸福的本质。
如今我们身处大数据时代,生活被各式各样的手机软件切割成机场LED航班时刻表上一座座毫不相干的城市:上午搜狐冲浪转机QQ微信,下午京东天猫直飞腾讯视频,睡前一小时在王者峡谷安稳着陆。幸福似乎很容易,动动手指就能体会到。但那其实根本不叫幸福,充其量算得上一种最肤浅的快感。有人说电子书将在二十年之内完全取代传统的纸质书,我不信。我喜欢纸质书上的油墨味儿,喜欢阅读完整的故事,那与冷冰冰的电子屏幕、与一章章随时会看断片的网络文学不一样,那种打开第一页书皮的惊喜、期待之感是任何电子产品都无可取代的。与我而言,那便是幸福。
这是个浮躁的时代,可是,这并不代表着我们应该失去对生活的感动与惊喜的能力。即使在这碎片化的生活里,也多的是遇见幸福的机会,缺少的只是一颗愿意发现的心。你说工作太忙,那就加倍努力,挤出时间;你说网络信息太过繁杂,那就撇开手机,静下心来好好生活;你说大家都这样,何必自视清高,可我不愿妥协。
在这个碎片化的世界,我要完整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