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我们这一代中最杰出的大脑毁于疯狂。”半个世纪前,艾伦金斯堡在大洋彼岸的美国写下《嚎叫》诗集,掀起了垮掉一代的狂潮。今天呢?我们这一代人呢?成长在信息时代高度的繁华与虚空之间,沐浴着网络的爆炸和电子设备的辉煌,比起垮掉一派的“疯狂”,今天更让我默然的其实是在信息狂欢背后一种思想的空白——失语。
怎样是一种失语?随着自媒体和手机文化的兴起,难倒不正有越来越多的声音涌现?难倒这不是一场对话权的重新革命?有声音,但不意味着存在思考;有话语,但不意味着拥有交流。看加缪的《局外人》,默尔索的形象既是对当时文坛的一种离经叛道,又反映出了在战争动荡格局下一种缺少价值无动于衷的社会画面。默尔索在审判法庭上市失语的,这又何尝不是我们此刻的现状?人类就像计算机一样思考,从本质上来说,正是由于一种对人性的抛弃和所求无度,而丧失了作为人的最宝贵的人道主义精神。
可以说,每个时代都有所谓的失语,也都有针对此的反思,社会秩序不就是在一场场狂欢和暴乱后逐步构建的吗?二十世纪初《没有个性的人》尖锐地指出了德国人之所以轻易被纳粹鼓动,正是由于在军国主义的推进中丧失了作为个人的独立思考的能力,从而一步步堕入虚无,成为了一代“没有个性的人”。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们难道不都是狄更斯笔下饱受工业革命折磨而茫然不知所措的雾都孤儿吗。然而,之所以说援引了历史是一种逃避,正是因为社会秩序作为主体是在不断衍化的;我们这一代人的“失语”之后是直接关系到下一个社会秩序的建立。福柯些《规训与惩罚》时将人放进了驯良肉体的秩序网络,而今天的失语,我想又能放进庞大精密的信息网络中探讨,才不会沦为一种时代的逃避。
为什么不担心赋予人工智能像人一样思考而反着眼于人像计算机一样思考?在讨论了人像计算机一样思考的后果
——即失语之后,只有从环环相扣的信息之需网络出发,我们才能够理解人工智能和人,两者所掌握权力的本质不同。
人工智能是这个时代的呼声,是我们从未遇到过的崭新议题,但是,当被科学技术半推半就着前行,这张信息之需网络仍处于一篇混乱之中。波拿巴反对庞德的“只有一个世界”,试图找到一个更“细节的世界”,从当今的科技水平来看,这个在电磁波与灯光之间的“美丽新世界”已然被发现。在这个世界里,真实的边界得以模糊化,在科技一遍遍挑战人类本质诉求的同时,是什么,使得人成为人?
萨特在1946年发表《存在主义是一种人道主义》时称“人是人的未来”,我想对于此刻的中国,在一次次的对于过去和未来的资源的不断榨取中,失语不再是一代人的精神状态之结果,而更是一种虚无迷乱的状态,而在这像计算机一样思考的表现之后,是对人为何成为人的一次存在主义的有力诘问。
就拿当今中国的电影市场为例,我不想重复说些票房泡沫化、逐利拜金的套话,值得我玩味的是在于电影作为文化产物沉淀和娱乐倾向、资本涌动等多方面因素的冲击,正像是当代中国处在一个巨大转型期的缩影了。而在此现象之后,一个庞大而没有个性的“计算机一代”,我们将何去何从呢?
我对时代并没有悲观倾向,反而认为在信息时代的“失语”算不上是一种对人的侵蚀,而是一种社会秩序变更的必然性,甚至更可以是新的一代对于存在主义诘问的崭新探索。陀思妥耶夫斯基在《地下室手记》开篇就称自己是一个病人,狄更斯在《伦敦夜行记》中更是细致入微地描画了当时的精神虚无主义的“干腐病”。正是在这些疯癫背后我们构筑了文明,也正是在一次次地失语之后,使人类又一次次地成为“人的未来”。
就像法国诗人兰波所说,即便这个时代有如此多的行尸走肉,也不能放弃希望。乘一醉舟,向明日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