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冥冥,空气中氤氲着泥土的芬芳扑面而来,小巷边墙的墙角兀地探出几多青苔,将整个小巷点缀非常。
走在乡村的小路上,并未时隔经年,却发现乡间又变了一种味道,熟悉而又陌生。原来沧海终会变桑田,那些我们视之为永恒的却永远消失不见。
偶地抬起头,发现村口人家有一棵高大的柿子树,树叶葱翠,树干挺拔,像一棵大无畏的士兵做护门将军。树干很蓬散,遮下了一片阴凉。
爷爷的院子里也有一颗柿子树,当柿子树即将成熟的时候,果肉黄里透红,阳光洒在上面,可爱而从容。在这时,爷爷就会爬到树上的枝杈上,用钩子将那即将成熟的柿子勾下,等在树下的我这时便会拉了一个大箱子,乐此不疲的将柿子拾进篮子里。那一棵柿子树,就是我童年中的一朵棉花糖。
再回首,几年光阴匆匆而过,时光总在不经意间溜走,在还未来得及回首时,它已经成为过往。
如今望向眼前的这一棵柿子树,柿子还没熟,黄里透着青,我知道,这样的柿子是做不成柿子饼的。
爷爷最拿手的就是做柿子饼。爷爷将洗好的柿子饼摊开在阳光下,然后将它们平均分成几块,小块的厚度也是要有讲究的,否则质地不均口感可就大大减半了。经过岁月的磨练那双沟壑万千的手却拿捏得恰到好处,刀在柿子果肉磨出沙沙的声音却落在菜板上又异常的清亮。爷爷眼睛不好,虽戴着一副老花镜,却仍把眼睛眯成一条缝。做这些时,爷爷总会聚精会神,心中似乎总是充满对大自然的敬畏。就像是一朵枯萎的花儿,仿佛
仍含有无数生机与希望。
此时的我,呆呆的坐在爷爷旁边,总喜欢听爷爷跟我讲他那过去的事情,美好而又憧憬。爷爷年轻时,时值饥荒,少小离家,孤身一人,漂泊流浪到我们这里,从此在这里扎根成家。没有家人的陪伴,终显得有些凄惨,但爷爷总把这段经历说的云淡风轻,一笑而过。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爷爷是个外圆内方的人,一如水的特性,遇湖成湖,遇海成海,你以为他中庸调和,但实际上爷爷韧如蒲苇。后来爷爷做了村长,家境渐欲宽裕,日子过得还算舒坦。有一次,爷爷从外地带来了一块上好的牛肉,他二话不说,三三两两的把它分给邻居,为此奶奶还生埋怨。爷爷讲到这笑了,他自嘲道,并未识过多少字,挨过饿,受过冻,却得到一官半职,也算人生圆满了。人生在爷爷看来,总有无限转换的空间,一条路走到尽,未必是执着,前进一步是星辰大海,后退一步也未必是万丈深渊。
时光微凉,那一场远去的往事,早已被春水浸泡,秋风吹拂,早已洗去铅华,清绝明艳。爷爷院子里的柿子树早已被砍伐,留下来的似乎只有腐朽在泥土里散发出来的清香……
爷爷是在一场下雨天去世的,悄无声息地睡着就离开了。
眼前依旧是这一棵高大挺拔,洋洋洒洒,硕果累累的柿子树,但,我也终于明白,我们在某一天终会在某个渡口,与所爱的人离散。青梅煮好的茶,还是当年的味道,而我们所守护的人,却不会再来。
凉风吹起,不觉有一些凉意,加紧了我的步伐,心中却荡起了无限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