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在云低微风的河岸看平波缓川,看芦苇荡内游着的麻花鸭,看老人在打渔的木码头抽着水烟。
大多是初秋,一排小瓦屋冒着平平淡淡似是白色的炊烟,拴着的黄狗打着哈欠,孩童拿着竹架纸糊的纸风筝跑着,尘土晃悠悠地飘起,又摇摇晃晃地落下。
平淡如水。
如皋是飘在水上的。在乡村,走几步就有几条大大小小的河,挑水的大多是汉子,也有农妇在洗衣服,水流不多清也不多浊,烧出来的水有点像灰扑扑的孩子质朴的笑,无味却不寡味。村里老人从不喝直供的自来水,哪怕再清澈。问他,他只说:“这河水好吃着嘞!”
的确,我见过扬州运河的风花雪月,上海黄浦江的波涛澎湃,陕西壶口瀑布的万马奔腾,也听过泰晤士河的烟花浪漫,多瑙河的曼妙细流……
可是,梁园虽好,不是久恋之家。
我始终眷恋着故乡如皋的河水。没有高山环绕,没有莺歌燕舞,没有拱桥横跨,就是质朴的水平淡地流。
水里鱼也总沉在水底,摸不清踪迹,总是自在地、安逸地在河底觅食。倒像如皋人的生活,早上七八点起床,下楼买个豆浆烧饼,没事在公园里转转,看哪人下棋,也凑过去看看热闹,一看要下雨:“得嘞,
回家收衣服。”琐碎,接地气,似乎这是个无所事事的老头。
但就是在世界扬起马鞭快而又快时,如皋人走进了茶馆,点了一杯热气蒸腾的茶,不需要人催,因为他们总知道下步该迈出哪只脚。
就像那如皋的河,没有九曲回肠,没有分波支流,自始至终,不紧不慢地流向既定的目标。
孔圣人说:逝者如斯;《三国演义》写大江东去;辛弃疾说滚滚长江,都是大道。如皋的河也有道,是如皋人的道,只不过它将道藏在心里。
真水孕真味。春天桃红柳绿,夏天莺娇花艳,秋天麦浪滚滚,冬天银装素裹,他总是一样地流,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山太厚重,云太轻浮,就有了这条河,浸染高地万千绿茵生灵,不喧闹,不得意。
夕阳西沉,渔夫收起了渔网,慵懒的狗起身回了窝,草丛里窜出几只山雀,耳边是细细的流水声,与常无异。它还是无波无浪地信步流淌,地平线的下面,大概就是它的终点,不在人群中碌碌,不在悲伤中沉颓,自始至终,不紧不慢,融百感交流为淡然一笑,这大概就是道,如皋的美学大道。
说书的痛快地喝了一大碗河水泡的茶,砸吧砸吧嘴:“美哉,美哉,得一饮畅快啊!”
美哉,我如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