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未曾尝过来自故乡的,真正的甜了。
打小便嗜好甜食,对酸的东西也是十分的喜欢。于是,故乡的冰糖葫芦圆满了我贪馋的童年。
冰糖葫芦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大街小巷都能找到。不过它在夏天一般隐退,只有冬天才是它的“旺季”。它那讨喜的样子实在可爱极了:一个个圆滚滚,红得照眼,仿佛还能看到它们垂于枝头随风翻滚的憨态。吃它前总爱举起来看上好一阵子:晶莹的黄色糖浆像树脂包裹着里面的山楂,如颗颗饱满的琥珀。依稀看见山楂表皮上不平的斑点和颗粒,想到它美妙的滋味,心下一阵欢喜。
记忆里,每次过年都和姥爷一起逛庙会。千佛山的庙会永远热热闹闹,年味儿十足。姥爷指点着各种东西:“要不要买个?”我若点头,他便欣然买下塞进我怀里;我若犹豫,他便在一旁鼓动:“这个可好玩了,我看好多小孩都喜欢这个。”然后擅作主张,又塞进我怀里。虽说每次庙会都有不同的新鲜东西,“一根糖葫芦”却成了不成文的规矩。每次吃冰糖葫芦,姥爷都会让我先吃,最后剩下的两三颗才是他的。“吃完了回家可不要说啊,要不然你姥姥又会唠叨。”当时的我总会用力点点头,像是守护着什么秘密一般。其实姥姥哪里会不知道,只是因为爱而心照不宣罢了。
八岁那年有事错过了庙会,拖拉着脚步低垂着
脑袋,心里空落落的。冰糖葫芦随处可见,但少了庙会上扮美猴王的街头艺人,少了在人群中穿梭的气氛,少了姥爷,就不是真正的冰糖葫芦了。一段短短的路竟让我走到了天黑。拉开门,听到的是姥爷在厨房远远的喊声:“孩子,看看姥爷给你买了什么?”心头一跳,连鞋都没来得及换好,就匆匆冲进书房。安静地躺在书桌上的,是个牛皮纸袋,露出一截长长的竹签。欢呼数声后,轻轻咬碎那脆脆的糖壳,外面裹着的糯米纸融进口中,有种说不出的甜。
可惜,姥爷如今再不能吃糖葫芦了。他的牙口没有年轻时的那种坚韧,也患上了糖尿病,腿受伤后行动更是受限,只能躺在病床上看表针滴答滴答地走。过年时与姥爷通了电话,他第一句话就是“闺女,什么时候回姥爷家看看?”第二句是“闺女,姥爷再不能给你买糖葫芦吃了。”我突然想起已有两三年没回去看看了。我强打精神让声音听起来昂扬快乐:“没事,姥爷,我长大了,该我给姥爷买糖葫芦吃了。”电话那头传来了粗哑又掩不住欢喜的大笑。我皱起眉,将已涌出来的泪又生生咽了回去。
姥爷,你是否忽略了我的成长,也忽略了你的老去?你是否知道,现在的冰糖葫芦吃起来已没有原来的甜?你是否知道时光它走得愈发快了,快得让我措手不及?
故乡的甜几时能回我的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