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来,书柜里的书翻了几番,爱听的音乐换了又换,连对母亲的认识,都在不断变化着。
对幼时的我来说,母亲是极其强大的存在。父亲工作日都不在家,周末也只待在家里短短一天,母亲自然而然成了我的唯一。曾经无数个夜色阑珊,她坐在床头为我读书的温婉模样在我心中细细镌刻。台灯泛黄的光落在她眼睫上,晕出一圈圈轻纱似的的涟漪。每每在入睡前一刻,听见的总是她手机铃声和她走到阳台处理工作的话语,干脆坚定。这么多年,我从未见她为什么事情哭过,也因此从未质疑过她事业的顺风顺水。
她击打虫子的疾速、处理事情的果断、拆卸窗帘的熟练……都为她真实的样子蒙上厚重的纱,而我第一次伸手想去揭开那层纱,是在小学的高年级。
记得那时钟情滑冰,她便陪我,可滑冰是“高危运动”,她倒是不管,紧紧牵着我的手。我记得,当时的我,连笑起时嘴角的弧度都是和她同步着的。但在下一秒,这个我心中的神一般的人跌落在我的身侧,在我还疑惑于她放开的手的时候,已经无法拉住她。后来的数十日,母亲整日躺在床
上,这一摔,让她腰上的毛病卷土重来。看着她强撑着坐起时因痛苦而变得狰狞的眉毛,我的心像被纠住了,似乎能看见自己揭开那层纱的手。但接下来,母亲打开电脑敲击键盘的严肃沉静,又让我收了手。是啊,对于那时的我来说,母亲不过有了凡人躯体,她的心,依然坚不可摧。
直至我十二岁。母亲期待的小生命停止了呼吸,她选择了不打麻醉的人流。我想,生命一点点离开她小腹的感觉蚀骨般地刻在她心里了,不然她怎么会泪流满面?我束手无措,只能让她用尽全力抓住我的手。她眼圈的红,是我此生忘不掉的痛。
至此缓缓道来,我知道我亲手揭开了那层貌似坚强的面纱。但也“恨”我的母亲,若不是她用坚强做盔甲,我怎会让她的真实沉寂多年?若不是她用沉着做掩护,我怎会让沉重的纱蒙蔽多年?她可是都为我好?!
所幸尘埃落定,生命重归。未来的日子,除非黄土白骨,我将竭力护她和她腹中尚才四月的生命无忧。
妈妈,这些年来,在渐逝的光阴中看你,女儿越来越懂你,并深深地爱着你,让我们不惮风霜与苦辛,携手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