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婆并不是什么名人、伟人,也不曾有过惊心动魄的撼世之举,但她就是有一手令人赞不绝口的手艺。
印象里,与外婆相处的为数不多的片段中,就有一只粗糙的手拿着夹着蛋饺的筷子递到我嘴边的一幕。即便是现在,我也仍旧清晰地记得,在蝉鸣阵阵的傍晚,外婆洗好大汤勺,抹上一层薄猪油,将鸡蛋液均匀地涂在汤勺里,烤成香喷喷的蛋皮,再把拌了大白菜的猪肉馅儿填进去,用筷子把蛋皮的一边翻过去,一个月牙儿似的蛋饺就诞生了。最后再在蒸笼里蒸上一会儿,让我爱不释手的蛋饺就出炉了。怀着期盼的心情咬上一口,嘴里顿时就充盈了汁水和馅料的鲜香,滑嫩嫩的蛋皮在唇齿间翻滚,带给儿时的我无尽的享受。
后来我搬离了外婆的那间小院子,跟随着父母去了陌生的城市。城市里什么都不缺,我却常常思念起外婆和她的蛋饺,便时不时地给她寄去信件。可外婆并不识字,我思虑良久,渐渐开始将想说的话都画成画寄给外婆。一次我跟着父母去公园,回来后,我将公园里的美景画给外婆:
在熠熠闪光的池塘里,荷叶中跃动的锦鲤似乎要跳出水面!
信件送至后第二天,我便收到了外婆回寄来的刺绣,绣的正是锦鲤,成片成片的荷花簇拥着一条朱红色的锦鲤,鳞片在阳光下闪耀着夺目的金光,整幅画面栩栩如生。我凑上前,仿佛已经听见了鱼尾扇动出水花而发出的声响。我想像外婆刺绣时的样子,她一定是躺在院子中的老藤椅上,在烈日下用她那爬满了老茧与旧疤的手指捏着绣花针尾,引着金丝线绕着一面轻透的白纱上下翻飞,随着针线一上一下,荷花、锦鲤逐渐浮出纱面。若是我还在外婆身旁,定会看花了眼睛,又止不住地鼓掌。
等我再次回到外婆的那个小院子,似乎总有那么些改变:在外婆的眼里,我瘦了;在我的眼里,外婆老了。她的背弯了下去,变缓的步伐是岁月带给她的痕迹。我这才意识到,我急着长大的岁月成了催外婆老的时间。原本急着赶往长大的我此刻却收回了脚步,回过头去陪伴外婆。
院子里,我和外婆都躺在藤椅上,看着天上的繁星,我希望这一刻,永不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