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老屋前,盈盈笑着的,华发拂面,手中捧着糯米饭的,就是我的外公。
香香软软甜甜的,带着我的记忆,回故乡。我最初的记忆,便从那里开始,长长的筷子,扒开外面白花花的糯米饭,里面包裹着的是五色的干果。像那时的记忆,那么漂亮,闪着光。
那时我最喜欢吃糯米,不掺糖,满是清香。大年夜的时候来一碗,定然是过年的一大乐事。就算不过节,平时的日子里想吃了,缠着拖着外公的手,眼睛眨巴眨巴,不一会又是人手一碗。跑到床上,几个伙伴看着电视,或玩着游戏,荒废过不知道多少个下午,白的米,彩的果,多么甜美的记忆。
找些干果,听起来容易,挑起来难,这当然是我后来才发现的。做糯米饭大有讲究,其中干果里最招人喜欢的定是枸杞。枸杞扁小的不行,一定要大,这样才漂亮,才甜。外公常做的,就是捞起一把干果,放在手中摩挲着,干裂出许多道口子的大手,沉淀着岁
月的风沙,果子好或不好,都一目了然在那双手里了。一摊掌,颗颗大而饱满的枸杞已然出现,我又怎能不佩服外公的手法呢?
红枣,枸杞,龙眼,山楂,全部都放入那白白的饭里了。捣碎,拌入饭里,再裹一层白糯米。蒸好后,一勺下去,由白到粉,粉红,桃红。一层裹着一层,热气氤氲,模糊了眼睛,也迷蒙了我正注视着的苍老背影。
我还记得外公在厨房里忙碌的样子,手脚利索,似乎都不需要思考。更让我着迷的是那动作,那腔调。外公做糯米饭时,最喜欢哼些不知名的老歌,微眯着眼,还时不时的带上点儿节奏感。在蒸饭的间隙,边跺着脚,边用筷子敲着碗边,别提多美了!那时似乎还年轻着,所向披靡,有着用不尽的活力。
可是如今不如以前了。外公站着,望着煮沸的水,发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过去喊外公,外公也只是转一个方向,絮絮的说,我要干什么呢?外公不痴,只是少了方向感,那年草屋下哼着歌的外公,似乎隐匿的在无尽的时光中,“噗”的一下消失了,人间至味也跟着消失了。
热气萦绕,耳畔似又出现了一首首老歌,一个个熟悉的旋律,眼前又出现了那一双大手,以及大手摩挲出的五彩干果。何时再品那人间至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