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浮动,雪蕴朱砂。
——题记
我是一枝梅,生长于那高耸入云的悬崖峭壁之中。
那时已是冬末,山间的云雾和着凛冽的北风打着卷儿将我紧紧裹住,睁开双眼,朦胧中,我以一枝梅的身份降临到这个世界。周围的一切是陌生的,远远望去——整座山上,竟独我一枝梅。唯一陪伴我的,便是周围杂乱无章的枯草、一只闲庭信步的蚂蚁和几束稀薄的阳光。
初来乍到的我总显得与其他景色格格不入。每每清晨早早苏醒,想要迎风舒展身体,却总是与同样在风中摇曳的枯草相撞,被挤得伸不开手脚;每每想要在整个山谷里放声高歌,却总是被那只到正午才伸懒腰的蚂蚁嘲笑不自量力;就连最无私的阳光也不愿施舍这个角落一丝温暖。
熹微的点点晨光,日复一日地融着山下河涧的流水聚拢又洇开,泛起粼粼波光。我也曾想如他们那般美好清纯,可四处碰壁令我感到彷徨,只得痴痴地含着花苞,低垂着头,终日不振。
“去开花吗?”我时常问自己。
初春的太阳温柔了一些,我尝试着活动身子,小心翼翼将花瓣一片片展开,奢侈地吸允着支离破碎的阳光。可心有余力却不足,连续努力几日,太阳好似还是瞧不惯我,花瓣也只是松散地拢开,丝毫没有属于盛放的火热。
“也许是这时节还不大兴盛,瞧其他的花不也还没绽放吗?”我时常安慰自己。
随着春日见长,已延至初夏。我日渐滋长的好奇心促使自己探出身子远望,这一望却令我慌了神:山间的山樱如一脸娇俏少女般模样,山脚的白梨温婉地
敛着笑颜,山顶的红桃风姿绰约,光彩娇艳……各处各色的花儿姹紫嫣红地相继绽开,芳菲似锦云般蔓延,丛丛簇簇在视野里荡漾开来,空气中氤氲着飘自各处的浓香……就连身边的枯草都日渐繁茂,蚂蚁也勤快地搬起了家。
“这才是大家该有的样子吗,那我呢?”心中的不甘化作另一股力量,我坚定地告诉自己:“忧郁的种子绝不会开花!”
夏日的阳光比想象中毒辣,我却奋力从身边绿茵中冒出,扬起嘴角迎着满山的油绿与炙热阳光笑着。灼热与焦躁笼罩着我,我却丝毫不在意,仍固执地笑着,身上似乎有些干裂,我还坚持着,累得僵了身子……
“去开花吧!”呼进耳畔的声音将不知睡了多久的我唤醒。张开双眼,竟已到了冬天。映入眼帘的光景如我初临那时的萧条与清寂。而如今我却只觉得浑身是劲儿,向下俯瞰,映在那冰河中的是漫天白雪中唯一的艳红,这世间竟独我擎着这殷红如血的花瓣屹立在寒风中!
终于,我开花了。绽开满枝的愉悦与舒爽令我回味,漫天纷飞的雪花也仿佛与我共舞!
任风雪飘摇,我感受着花蕊和着朔风共振,嗅着自己清冽的香与无边寒意相融,吹破那云雾,吹向那山谷,吹往那四面八方……
暗香浮动,雪蕴朱砂,这便是我苦苦追寻与等待的时刻吗?这便是独属我一人的芳菲吗?这既是我的宿命吧!
我笑了,作为一枝傲雪冬梅,笑得从从容容、大大方方。
冬来,落雪为证,花开为念。拈一朵花开,心念生香,沿着花开的方向,在风居住的地方,兀自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