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和煦的阳光下,一双纤纤素手轻抹古琴。琴弦颤动,玩弄着光影。缓缓,一片花瓣飘落,素手收回,而余音不绝。
这,是我对琴最初的印象。
那时的我,学着老师的技法,一下一下,奏出尚不连贯的音符,整日着迷其中,觉得这便是天下最美妙的事……
同样的七月,天气却不同于多年前。期末考试失利的我,在暴雨中暴走着,将整片天空搅成墨黑色,狂风挥舞着长长的衣袖,狰狞的枯树向四周蔓延出邪恶的触手,寻找着替罪羔羊。屋中一次比赛考试失利后的我,望向窗外“俄倾风定云墨色,秋天漠漠向昏黑”的景色,右手滚伏琴弦,奏出流水之音,左手进退有序,轰出高山之势。双手不停,牵动着衣摆,偏长的头发,随节奏音韵而飘舞,一幅“不疯魔,不成活”之势。琴声绵绵不绝,与窗外雷雨之声相和鸣。身与影时而聚拢,时而分散,似合二为一,还排斥异己。渐入佳境,突兀而起弦断之声,琴声戛然而止。窗外雷雨亦停,是死一般的寂静。我凝视断开的琴弦,缓缓抬手,缓缓抚摸,惨淡的日光洒在琴上,惨白的手,断裂的琴弦,一滴泪,成就了这场暴雨的绝响。虽无声,却在我心中炸起一道惊雷。
自
那之后,我就很少碰琴。我的生活,没有了当初的“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的惬意,只剩下那“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的肃杀与阳邪。
直到又一年三月,趁着春光大好,出去与朋友游玩。杯箸之间,朋友突然间问我,琴学得怎么样了,最近有段时间没听我说琴事了。听朋友谈当年谈琴就来精神的神情,才理解到在他们看到,我是有多么深爱,又敬重古琴。我决定,面对过去,再奏乐章。
归家,取琴,净手,静心。右手轻轻挑起琴弦,竟发现那声音已有几分陌生。于是,一点一点,重拾过去,重拾美好。浩然正气,郎朗琴音之间,过去的经历如走马灯般浮现在我眼前。那与古琴的羁绊,一点一点,如藕断丝连般,重新建立起来。琴上断弦的印记,如灰尘,被清风吹散了;如薄雾,被初阳蒸融了……
将琴缓缓存入心之长河,静静聆听心之乐章。在琴弦中,疾走,在乐音中畅游。古琴,带给我的感悟,十几年来,已有太多太多,那与它断了又断的羁绊,已弥足珍贵。
才知晓,成长路上,琴如朴实老翁,出于尘世,而不沾人间烟火,一直都在陪伴着我,带给我长长的慰藉。
致敬,我亲爱的古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