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清明时节”,就算是小孩子,也总能接上“雨纷纷”。或许是因为这是童年就熟读成诵的诗吧,我对清明的雨的印象还是很深的。
我能回忆起的关于清明的最早的场景,就是那个有几丝细雨的早晨。也许那也是我唯一一次回家祭祖了。具体的情形记不清了,我只记得,我坐在开叉的树干上,手扶在粗糙的树皮上,面前时好多亲戚,点燃了纸钱,金黄的纸钱堆化作了花白的烟。那条轻飘的龙追寻着纤细的雨丝的方向,向自由和模糊的天际窜去了。我望得入了神,双腿伸出了树叶群的浓荫,享受着水星子在脚尖的涌动……
模模糊糊地,我跟随着上一辈人的脚步,走在田间小路上。我的手拽着他们有些濡湿的衣角,眼看着前额头发稍上怕要汇成滴的水。脚像踩在秧田里一样,浮起的,连绵的。身旁的农民朝反方向走去,牵着一头老黄牛。我回头,他们俩渐渐远去,像水墨画被宣纸化开了,被年月蚀掉了一样的,褪淡而惘然了。忽地,他抬头朝闪着光的银丝望去,脚迈向前又久久不着地,那一瞬间,他竟像
要乘上仙鹤似的。脚落地了。他渐渐凝成一个墨点。今天想起这一幕,我总觉他仰起头后,要像福贵一样高声唱道“少年去游荡,中年想掘藏,老少做和尚”了。
我和友人们走在熟悉的道路上,不过时隔几月,竟也陌生了。绒毛样的雨扬下来了,游丝般地伏在我们身上。安定至屋檐下,我们趁着月色,如雨一样逐渐倾洒那些闲杂琐碎的事情。嘴里述说着茶水米饭的事,耳中也是灌满的,可谁又能写包票,我们心窝里的不是那些纷扬而彷徨中的雨呢?事都听进去了;清明的雨也如月夜泛的银光,温柔地遏止不住地闯进身体里了。
清明的雨不是单纯的水,那更像是一种感觉。可能真的下雨了,也可能只是心中的雪国的雪花融了,回归它们透明的灵魂了。谁不生活在现实中,可谁又从没有过对虚无的向往呢?清明的雨彻彻底底地净化了我,净化了人。看那些缥缈的小东西从天上坠下了,我感觉自己站在车站,列车开来有将要回到故国,又将要去到未曾听闻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