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长的晨光带来初春的温暖,悄然融化的皑皑白雪,从玉龙峰巅淌下,澄澈的溪流在青砖下浅吟低唱;微风中格桑花粉嫩的清香,撩逗着悠悠白云,丽江古城享受着午后的时光,慵懒花猫在青砖上小憩;夕阳镕金,暮色四合,嗒嗒的马蹄声沿茶马古道蜿蜒而上,清脆的铃铛洒在青砖旁;伫足于青砖亭中,看那洱海静影沉璧,苍山幽静邈远,叹那月华皎洁,繁星如沸……背上行囊,踏上青砖路,去访山顶的寂照庵。
拾级而上,山间云雾弥漫,偶闻鸟雀夹着啼鸣掠过,离了山脚的浮尘与喧嚣,愈行愈高,似乎临近一处深不可及的先人抚琴修道之地。想到那苏轼“欲乘风归去”却又恐“高处不胜寒”,心怯;适逢乱石泥泞处,四处寻路而无踪,却在不经意间登顶,发觉陆游的“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着实在理,哑然失笑;久立于峰顶,真是“一览众山小”,回望来时的路,曲折的青砖小径落了一串深浅脚印,或密或疏。抬头见迎面而来的老妪,米白的衫裙映着面颊上浅浅的笑,披灰褐外披,着墨绿布鞋,干净朴素,从庵里缓缓信步走来。再回首那青砖路上的脚印,豁然发觉,那或仓促或悠闲的步伐,正是我心境的写照。之所以会心怯、心烦、心喜,皆是因为我内心少了老妪的那份宁静与平和。深呼吸,让山风的清爽洗涤去内心的急躁,踏着平实的青砖路,入寂照庵。
呢喃的诵经声从袅袅的茶香里传来,沿青砖小路,赏这片宁静
清幽的世外桃源。庵中的信女虽皈依佛门,但仍不失恬淡的人间烟火气。丝丝藤条经妙手编织裁剪,成朴素又精巧的竹篮藤筐,装满了山间采摘的野蔬菜果,沾着的露水颇显生机盎然。白皙的纤纤手指折下橘黄的雏菊和白如雪的杏花,铺上和好的纸浆,洒落花瓣,待晾晒风干成花草纸,写诗书笔尖也缭绕着草木的馥郁。扎、挑、洗、染,米白色的围巾染上青蓝色的纹理图案,煞是好看,她们有时各自俯身做手艺,有时倚在青砖台阶上谈笑歇息。在这里,传统手艺从未遥不可及,而是成为她们的伙伴、她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部分,她们无意做伟大的传承匠人,而却正是这耐心的手法、平静的心,让传统文化在默默地濡养她们的心灵。
“佛从不在意香火烟气,若是诚心,献花也一样。”寂照庵中植遍花草,平静热烈的苔花如米小,却也学牡丹开;中通外直、香远益清的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我却最喜盘坐于蒲团上,呷一口香茗,看那窗外的一树缅桂,忆起汪曾祺的“密匝匝的细碎的绿叶,数不清的半开的白花和饱涨的花骨朵,都被雨水淋得湿透了。带着雨珠的缅桂花使我的心软软的,不是怀人,不是思乡。”在这青砖路旁的花丛中,我体悟着“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的哲思。
行走在青砖路上,细细品味着内心的祥和与宁静、传统手艺对心灵的滋养、花草中蕴含的韵味,回忆着寂照庵的白墙上的“禅”字,回忆着这世外桃源的温柔与禅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