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卧室的门最近总是紧闭的。推开门,正撞上她黯淡的目光,低落地凝望着我,干瘪的嘴唇抿紧,似已许久未张开,囫囵吐出的几个模糊的音让我一惊。偶然地,我才开始疑惑她的双眼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呆滞,开始惊叹她身躯佝偻,缩成一团?她的白发什么时候渐渐地稀少,她的口齿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含糊不清?
惊诧间,才意识到我对奶奶的爱太少,我毅然决定要多陪陪她,担起爱她的责任。
走向她的卧室,牵起那双太冰凉,太孤单的手,走向钢琴旁,我决心要最用心地教她学钢琴。我将她的双手轻放在琴键上,用指尖撑起她的虎口,握住她一只枯糙的手指,教她把手指落下。柔软的一声从她的指尖下传出,她惊喜地看着我,声音虽轻,却清晰地敲在我心里,激动化作笑容涌出。挪起她的手,落键,握住她的手腕,在琴键上挥舞。祖孙俩并肩坐在棕色琴前,橙黄的灯光洒下,双音连贯,跳音活泼,连音绵长,我望着奶奶脸上渐渐舒展的皱纹,只觉得这琴音中蕴含着我对奶奶的爱与她的理解。爱意缠络,回荡在彼此心间。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从泛褶的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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帘边静静淌入,无声地映在她弓起的背上。与她一同坐在木头地板上。我握起她干涩的,布满皱纹的手指尖,把她揽在怀里。我开始和她聊天,聊起她的故乡,我谈起她家乡的那棵老枣树,在秋日投下静静树影;枣树后面的小山丘,凹凹凸凸勾勒出天边蜿蜒的曲线;老屋前的小溪,潺潺流淌进那口古井前,清澈透亮。她的眼睛开始变得明亮,与太阳的温度一同融合入我心里。
奶奶的身姿静静依偎在我的怀中,那不正与十年前的我正在她的双臂臂弯中似曾相识?我曾成日成夜在这怀抱中休憩,欢笑,啼哭;那双曾经一度温暖的手,曾牵着我在草间奔跑,在花前驻足。上小学前,都是奶奶在工作繁忙的父母不在时照料我,将可以闭目养神,陶冶自我的惬意时光全部献出。我望着奶奶脸上舒展的皱纹,牙齿残缺的嘴咧开,眼角眯起,似乎极为享受。我的心头竟忽地一酸。
一位老人,曾为我付出多少,终被孤独之感吞没,几句关心,几次陪伴,她却对此满足。她的笑容,是慰藉,还是感动,还是为我将这一担子挑起而难忘?
我的眼渐地模糊,这爱的担子很沉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