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是一个加减混合运算。我们做着逐层的加法,加上柴米油盐,车房贷款;加上户口本,身份证,医护单,死亡证明。再做着逐层减法,别离,疾病,白发,贫瘠,死去。我们总是去在意看那些世俗希望我们在意的,不断做着加法,最后等号一至,加加减减,一个0,一贫如洗。这是同级运算,无论先后,不讲道理。
既然终究归至最简,何不去相信一个词——清欢。在加加减减中,在一切因缘往复中,明悟“其实很简单”的淡然与潇洒。
简媜曾有一段时间去到台北的小寺院,修行数日后归回,她曾为这段经历写下一句:“人可以极其简单,只要有数尺之地夜眠,几张空白的纸,墨水丰沛的笔写些日升月沉的故事,就可以把日子过好。人之极简,不过是作家的一支笔,画家的一张纸,工人的一块砖,一颗空灵的心。
其实很简单,有着自己最满足的一件物,便承载着极繁的意义与极简的心。乞丐的荣华富贵也不过如此。
苏轼被贬东坡时,将几文钱分成几串,每日仅取一串,仅有着一间茅草屋,一块不大肥沃的稻田,一口不大不小的锅。可即使是如此简单,他亦可品出般若滋味。他是个秉性难改的乐天派,每日烧柴蒸饼,研究一口锅的
趣味,成了个美食家,与渔樵打趣,一碗米酒也可喝得酣畅淋漓。与稻,与牛,与竹,与雨交心,“一蓑烟雨任平生”是他的速写。
其实很简单,苏轼虽贬谪一生却载歌载舞,忧患来临,一笑置之,他真正悟的生命的加减,做最后一个天真的少年。
庄子的鲲化而为鹏,“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九万里”,状似逍遥,亦“去以六月息者也”。缠,是生命本质。而当其真正悟得所谓远方之时,他不再是鲲,亦非鹏。它遗忘自我,丧失自我,而化本我。最后,“山水你我,都消失在氤氲着的宇宙大化之中”。
其实很简单,鲲化为鹏,遗失了自我,将从前的鲲化而为零,才有一份算不得绝对逍遥却可以纵情远航的自由清欢。若加减终为零,醒来只有溪水,黄花,和遥远的天际,也是不错的黄粱一梦。
生命是一个诚恳且极简的单点,灵魂肆意挥笔,勾勒下纵横交错的辅助线。或清或浅,由点至线,由线至面,由面至体。结尾又一笔抹去,回至极简单点。
在我们舍弃了世俗的追逐和欲望的捆绑,回到最简单的欢喜,是生命最有滋味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