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至,长烛高照,绯花淡香入梦。引秋色流朱,遂渐染烛红,成日落之色。炽火生花,雀鸟相啼,翩影自画中而出素手轻挽烛焰一缕,新装铺成。
少时初见于飘雪窗前,烟烛台上是你火一样红的身姿,纸中少女手捧寒梅,似有银铃般笑声细语蹦入耳畔。夜幕倒映出我稚嫩的脸庞,眼中有小小的火光跳跃,从此一眼万年。
窗花——后来知道了你的名字。冰雪未融的窗上,颤巍巍开出一纸来年的花,恰似乌托邦的清纯,却又富有生命力。于是小小的人儿坐在巷尾,攥着剪刀,在纸上小心地抖开一只小兔,兔子顶着缺了一只耳朵的脑袋,从纸里瞧着我,像在嘲弄我的笨拙。小孩的不甘悄悄作祟,便重新拾起一张崭新的纸……
那时便只是单纯的快乐,为窗花迷人的身姿所吸引着,然而转眼又是行云流水般的此间光阴,我穿上中学的制服,窗花似乎也随着记忆一同湮没了。
那年再次回到外婆家,站在熟悉又陌生的院子里,望着空落的窗户,心中不禁怅然。眼前的场景走马灯般闪过,抽丝剥茧般一步步揭开学业重压的背后,那尘封许久的一抹红色记忆朦胧
地重现在眼前,那是我久别的挚友,是与我的生命穿插交错的热爱!我默默地下定决心,朝着屋里走去。
第一刀剪下,便没有回头路,一勾、一转、一剜、一收,我细细勾勒出脑中的轮廓。少女的模样渐显,挽起的墨发间点落碎花几朵,以赤焰为纹,袖烬成灰。绶带饰于纤腰,随风而舞。火焰从朽枝间探出,在枝头开出了赤红的花朵。我小心翼翼地将窗花贴于窗前,迫不及待地冲出屋来一看,登时怔住了——花鸟相闻,雀鸣声声,少女与火焰共舞。长袖飞扬,素手纤纤,飞鸟环绕间,花香四溢一时之间,竟不知是画境成真,还是人在未察觉之时,已入画中。
张炎有言:谩凝思、风帘倒卷,出门一笑,月落江横,数峰天远。这便是剪纸之美,这便是中华传统文化之美!我对窗花的看法,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改变。
窗花为儿时的我添上一抹温暖的亮色,如同小孩子追逐蝶舞流转般单纯快乐。而今它已伴我走过六个冬暖夏凉,又是一年桃红柳绿花开时,它已然成为我生命中的一部分。我与窗花,与那迷人的文化已紧紧相连。从此我便执起金剪,勾勒出一世大好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