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已微凉。层林尽染纷黄,小河流水渐稀。那不知名的鸟儿,飞过这萧萧秋风,停在枯藤枝头。黄昏时节,层云翻涌的天空环抱着晚霞的橙红暖光,延伸,好像要漫到这片广远的土地。
外婆坐在老屋门口的石坎上,顺着她的视线,像是穿透了这红红晚霞,穿透天空,穿到漫漫的时光长河。这红霞,染红了她的脸,染红了她的眼,染红了她的思念。
外公的离去已经有一个年头了。随着外公的离去,这幢老屋曾满溢的安详温馨,小孩打闹时似银铃的咯咯笑声,外公外婆坐着竹凳摇着蒲扇哼唱的咿呀小调,都搁浅在时光之海的岸边,只留下流年已逝的黯淡。
人走了,家也走了。孩孙们相继离开,奔赴自己个人的未来,只剩外婆孤身一人,守着山里的老屋,守着老屋的往事。但老人家毕竟年岁已高,只身一人在山里没个照应,邻居又三天两头没事找事,孩儿们心里担忧,便让外婆到自己身边住。她往往搪塞孩儿们的要求,后来抵不过孩儿们的执意妥协时不时小住几天。只是这些时日,外婆总是在坐立难安中度过。可能山中老屋才是她真正的家吧,她的心,她的灵魂,都融在那屋里了,要分离小刻都是难捱。老屋啊,是她和外公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情深往事刻骨铭心都在那了,难割舍。于是,她执拗地要回到那山里,
回到那老屋,在星星微凉的深夜,泪湿床头,思念着心上人。
又想起外公病逝前那一年。外公得了腰间盘突出,已经病入膏肓,出行只能靠轮椅。大事儿女扛着,长大的孙儿们也能在细碎的事务上尽一份力,照顾外公的重任就交给了外婆。喂饭洗澡,事无巨细,外婆给了外公她能给的呵护和安全感。她为外公准备好可口饭菜,坐在老屋的中庭,一口一口把温热的可口送入外公嘴里。外公笑的像一个拿到糖果的小孩,那么甜。
到了饭后的散步时间,外婆踱步,推外公到村里走走。走到熟悉的路口,又勾起对美好往事的眷恋,便向对方淡淡一笑。相濡以沫几十年,有些事不用说已然明白,心照不宣。而我站在那村口小河的桥上,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投下的身影斑驳重叠,合成了一个。
河在桥下汩汩地流,在声声地唱。我在桥上笑,被一股缱绻的暖意肆意包围,只觉眼泪在眼里流淌,快要从眼角流下。曾见过有些爱情如干柴烈火般炙热张扬,有些爱情如江南烟雨般诗意温婉,而我最为心仪的爱情的模样,是外公与外婆的爱,就像村口的小河,涓涓长流,朴素平淡,永不停息。就这样一生一世一双人,永远永远。
今虽所爱之人已随黄鹤远去,但我深知,深埋在外婆心中,其名为爱的花儿,花开依然,花开不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