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远记得,在那山清水秀的小山村中,有一堵青灰色的围墙。打我记事起,那围墙就已经存在,它不大不小,刚好把我家老院子圈在内。
听爷爷说,这围墙是祖辈用青石与粘土搭建的,几历风雨,却依然如故。爷爷常常把我带到墙边,用他那厚大粗糙的手,带着我稚嫩的小手,从围墙上抚过,接着,有时敲敲围墙,有时摸摸我的头,半开玩笑似地说:“这墙结实着呢,用到你儿子辈都没问题。”
围墙结实坚硬,像个忠实的守卫,可我却不喜欢它。儿时身子骨弱,偶尔走路磕磕绊绊的也会径自哭起来,所以大人总不放心我出门玩耍,我活动的范围常常也就在这小小的围墙以内了。有一次黄昏时分,听到墙外小伙伴们嬉戏玩耍欢呼声,我蠢蠢欲动,却被奶奶一个眼神给吓退回来,又无奈围墙过高,我连一饱眼福的机会都丧失了,只能在围墙内玩玩泥巴。
从此,不安分的我便不停地思索着如何突破这堵围墙。
有一次,我发现后院墙角堆着些杂物,便跳上杂物,发现围墙矮了很多,便壮着胆子再奋力一跳,跳上了围墙,视野陡然开阔,山村全景尽收眼底,却在意犹未尽时,被爷爷一把抓了下来,一番打骂。就这样,我唯一一次突破行动以此告终。
渐渐的,我在爷爷的衰老中长大了,奶奶也不再担心我的安全,我可以自由出围墙去玩耍了。少年总是精力旺盛,没过多久,这个小小的山村已被我探索完毕了,再过几周,我连王大叔、李大爷的住所也清楚了。山村的每条小路每户人家我都已熟知,
原本渴望的一切现在全无新意,每日的乐趣变成在村口眺望那隐隐约约的、遥不可及的远方城市。
山村里没有什么,于是我便在大人们对城市的描绘中如痴如醉,期待有一天也能去城市。不知不觉中,我感觉这个生我养我的山村,似乎也变成了一堵无形的围墙,它限制着我的脚步,束缚着我的自由,我急切的想要冲破它,逃离它,就像儿时想要翻过围墙的那种冲动。
终于,小学毕业后,父母把我接去城市学习。我来到这个曾无比向往的高楼林立的城市。初到城市,数不清的美食诱惑者我的味觉,靓丽的灯光刺激着我的视觉。在几年的学习中,我开始乐不思蜀,开始在记忆中摒弃那小小山村了,开始庆幸自己终于翻越了围墙。
一天,当我大考告捷准备回家时,爷爷来电话了。爷爷在电话那头嗫嚅着说:“我们这个小山村要拆迁了呀,咱们老院子的围墙,也要被拆咯。”
听到这里,我脑海中顿时一片空白,紧接着一片又一片零碎的记忆浮了上来,我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我记得,幼时的我开心时总是沿着围墙跑;我记得,伤心难过时总踢围墙以泄愤;我记得,每每夏日傍晚,风雨俱来,是这堵围墙帮我阻挡了风雨与恐惧;我记得,这就在方围墙内的小小世界里,有爷爷的一日三餐,有奶奶的叮咛嘱咐,有我的童年……
一想到那堵我曾竭力要突破要逃离的围墙,如今要拆建一切消失,心中不免悲伤,泪水夺眶而出。走出几度春秋,回首昔日围墙不再,可我会永远记着你,围墙,我的围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