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区的保安室里,总能看到一个瘦弱的身影,从早到晚只穿一身素灰的保安服,油亮的光头格外显眼。到了晚上,那光头简直就是小区的一盏探照灯,常常还有香烟的雾气缭绕其上。
自打小区建起,光头保安就一直守在保安室里。他总是坐在木椅上满脸堆笑,两眼眯成缝儿,眼角的皱纹交错纵横,咧开的嘴里露出被烟熏黄的龅牙,身边总放着一根木棍。只要有住户从他门前经过,他一定不忘热情地大声招呼……
在我看来,光头保安的热情简直是一种不怀好意。一个整日只会吞云吐雾,坐在保安室看监控、打电话、跟住户瞎聊天的人,能有什么善意!那根奇怪的木棍又是干什么的,吓唬小孩的工具?
不知何时,光头保安从住户丢弃的垃圾里捡来一小盆石榴,放在桌上。那棵小灌木光秃秃的,只零星长着几片嫩绿的新叶。这一来,光头保安的招呼里又多了新内容。相熟的住户经过时,他总会咧开嘴眯起眼,喜滋滋地向过路者炫耀:“看,我捡来的小树苗,长得多旺!”说完,叼上香烟,深吸一口,吐出一圈白烟。
有一次我偶然听到他对一位住户说:“做人哪,就要像这石榴一样,默默生长,默默付出……”
就你,还谈志向!我鄙夷地想。每每经过保安室,我总对他的招呼冷漠回应,也不看那小树苗一眼。
几个月过去,石榴并没有开花,叶子却多了。与此同时,住户网购
商品越来越多,快件纷至沓来,保安室渐渐被包裹堆满。光头保安开始忙碌起来,我常见他蹲在地上埋头翻找住户要取的包裹,热情的招呼声仍不绝于耳。
周末的一天,大楼的电梯出了故障。家里刚好有快件送达,妈妈吩咐我下楼取件。难道让我爬十二层楼?再说,谁想见那个保安啊。我心里抗拒着,很快忘了这事。
晚上八点,急促的门铃声突然响起。开门一看,我大吃一惊——光头保安一手抱着我家的大包裹,一手拄着那根木棍,气喘吁吁、面如土色,额上的汗珠涔涔冒出。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看你家一整天都没来取件,就赶紧送上来了。”我惶急地双手接过包裹,惊讶地连一句“谢谢”都说不出口。他又挤出一丝笑容,喘着气说:“电梯很快就能修好,别着急哈!”便拄着木棍,一瘸一拐地消失在拐角,只听得“咚、咚”沉重的脚步声良久不绝。
我呆立在了门口。光头保安竟是个腿部有残疾的人!我的心里,混杂着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此后很长时间,我都刻意避开保安室。一次路过,耳边竟没响起熟悉的招呼声,才发现保安换人了。
“他调走了!”新保安冷冷地应着我。霎时,前所未有的歉疚与失落占据了我的心。
保安室的桌上,小石榴树的叶子更加青翠,几朵小红花已悄然张开了花瓣,香远益清。模糊的视线中,那油亮的光头和热情的笑容似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