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没有自来水,每户人家都备着个大水缸儿。父亲从房东家里也扛回来一个。于是,我们便有了每日的功课——打井水,灌满水缸。
平日里,小井旁总是热闹的。担桶打水,淘米洗菜的人们,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小孩子们也绕着井台边上嘻闹;挨井住着的人家,有事没事的也总往小井边上凑着。台边的几块大石头,被磨得铮亮铮亮的。我最喜欢石头上坐下,拿手不停地在上面摩蹭着,光滑且冰凉着呢,特别舒服!
不知何时起,洗碗成了我的事儿。可是,我却不到井台边洗,更愿意拎着小竹篮子,到山脚下的小渠边去。小渠依山而走,另一边则用石块砌出矮堤。堤上长着些不知名的灌木,绿阴几乎遮盖了整条小渠。堤上有两处供村民洗衣用的场所,修了台阶,还用水泥抹了个比水面略高点儿的平台,容得下两个大人,蹲着洗衣、聊天儿。很快,这两处台子就成了我的乐园。
夏日,吃过午饭,父母要午休一会儿,任我提着小竹篮子出了门。我喜欢选择上游的洗衣台子。因为,台子边有一棵大树,大半个台子掩在烈日的树阴下。下了台阶,清凌凌的渠水,诱得我顾不上脱鞋,便匆匆往下跳。水不深,撸起裤腿儿,踮起脚尖儿,勉强保着裤腿儿不沾水。其实,玩着兴起,也顾不上这许多。想保裤腿儿不湿是极难的,横竖干得也快,便也不十分在意了。
当然得先过
个玩水的瘾儿——在渠里上上下下地趟上几个来回,才将碗筷儿取出,洗净,收拾起筷儿碟儿的,只留下四五个大小不一的碗儿。我的游戏就此登场:我会让空碗一顺儿漂浮在水面上,此刻,它们就是我的船队。渠水乘载着碗儿,漂荡着,顺流而下。我呢,或侧立一旁,时刻调整船只的队列;或跨步趟水而下,立在下游,招呼船队奋力前行。我的嘴儿也没闲着,叨叨这只掉了队的,批批那只出了队列的……尔后,从头再来,乐此不疲。有时,我还会让大碗驼小碗,一个、两个、三个……一个个地摞上去。终于,大碗吃不住劲了,漂漂悠悠地往下沉。我伸手便抢,可别让它落入渠底儿。因为,将触底的碗儿打捞上来,不是件易事儿——我的手臂还不够长呢!当然,也有抢不着的时候。每当此时,我便顾不得脚丫子对饭碗儿的“不恭”了,只好伸出小脚丫子勾着碗儿往上托。有一回,我正玩得高兴,突然看见渠底躺着枚银亮的硬币——两分钱。哈哈!我明白了,定是洗衣的人,没掏净衣袋儿。费了不小的劲,我总算用脚趾头儿夹起了它,心里有了些小小的满足。此后,我的游戏里多了个项目——探币。
时间总是在游戏中飞逝。不知有多少回,都是母亲打发着哥哥到小渠边喊我回家。自然,我也少不得挨上母亲一顿训。然而,当我再一次提着竹篮来到小渠边时,心里装着的又全是自己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