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有一辆黑色的二八自行车,那是爷爷的最爱。听爸爸说,这车可是家里的“长辈”,比我的年龄还大!随着岁月的消磨,黑色的漆已经脱落了好几处,锈迹斑斑;哪里磨合得不得劲了,骑起来咯吱咯吱地响;铃铛大概受到日晒雨淋,声音也不甚清脆,闷声闷气的,和爷爷沙哑的声音还是绝配呢!就是这么一件土得掉渣的自行车,是爷爷大半辈子的坐骑。
爷爷是建筑工地的油漆工,家和工地离得很远,免不了路上奔波,这车就是他绝好的搭档。“叮铃铃”一阵清脆的声响,老远就知道爷爷来了,他骑在自行车上,如虎添翼般熟稔地扭动车把,身体随之左摇右摆,穿行在人群当中,脸上挂着笑。
爷爷为了我能坐上他的车,便在横梁上安了一个座椅。我则一溜烟儿爬上去得意洋洋地坐在上面,爷爷带我走街串巷。我像一个神气的将军左右着车的前进和方向,爷爷则心甘情愿听我指挥。我们骑着车子,来到镇上的集市,卖鸡卖鸭卖狗卖羊的场面让我大开眼界、拍手叫好;
遇到上坡,爷爷加把气力,带着我向前冲,我则闭上眼睛,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像在时光的隧道里穿行;爷爷带着我骑行在
土路上,不慎摔倒,我疼得哇哇大哭,爷爷一脸自责不顾自己擦伤来安慰我……我以为点点滴滴的过往会随风而逝,殊不知它们早已沉淀在记忆深处,只要星星之火,便成熊熊之光。
我上小学后,接送我的任务自然落到爷爷身上,这辆自行车为此立下汗马功劳。冬日的早晨,爷爷把我包裹得严严实实,并用他那高大的身子为我阻挡寒风,自己却穿着并不厚的棉袄在瑟瑟发抖中一路前行;盛夏,爷爷宁愿多绕些路,也要走在绿荫下,生怕把我晒伤;我开心时,像只欢快的小鸟,一路叽叽喳喳,爷爷则含笑不语,静静聆听;我不开心时,爷爷慈爱地抚摸着我的小脑瓜,用沙哑的声音帮我分析,化解我的困扰和难题。就这样,爷爷、我和自行车,走在这上学放学的路上,一走就是四年。
如今,我是一名中学生了,爷爷也到了古稀之年,已经没有足够的气力骑着自行车载着我四处穿行。爷爷的自行车也像文物一样,静静地呆在杂货间,成了他追忆似水年华的物什。我偶尔翻东找西,发现了它,情不自禁走近,深情地抚摸着车座,皮面上的道道印痕随着岁月的销蚀愈来愈深,一如我对爷爷的感激和惦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