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回忆延伸到昨天,感慨和缅怀修饰它的珍贵,不必为岁月匆匆流逝而感到惋惜。时间的作者始终都要撰写明天的故事。但,我仍是要记住这一天……
那一天,车灯闪烁在田间阡陌上,动荡不安的光忽明忽暗地打在父母的脸上。一车,三人,寂静无言。沉重的气氛如同重石落入冬夜的古井,再一次地卷起所有人心中的涟漪。真想不到,这次返乡的原因,竟是由于外婆记忆力的持续跌降……
外公站在一旁,眉头紧锁:“你让我老太婆什么好,告诉她不要乱出门,老是忘路还不听!”,一旁的外婆紧攥衣角,像是偷吃了糖的孩子,怯懦地掩盖事实,“我老了,忘路是挺正常的事”。窗外的月光哗啦啦的亮,无风,屋内一片安馨,留外婆轻掷下这一句云淡风清。我佯装没有听见,只是时光机又不受控制地在那一天摁下暂停键。
那一天,校园里的梧桐树,正散落着大片大片金黄的叶,深秋的雏菊笑得满脸通红,在秋风中挥洒着最后的热情。我坐在教室里回头一瞥,无意中竟瞥见了外婆,我以为看错了,定睛一看,千真万确是外婆啊!她
甚至一改往日看的朴素,带着方格子三角巾,三角巾被风撩起,像只舞动的纸鸢。我望得有些出神,竟觉得外婆是踩着云霞而来。她带来了我最爱吃的糯米饼,我们就那样坐着,吃着,笑着,夕阳在她身上镀了一层橘粉,如同她的爱一样暖。
走在田间阡陌上,眼前之景忽地有些朦胧,不知是由于尘土扑入眼眸的酸涩还是那倔强而致的迟迟不肯落下的一滴泪。望着那年久失修的路灯的萧瑟,我又猛然记起了城市霓虹灯下的光怪陆离,又猛然想起那一天,记忆力如此衰弱的外婆是如何在那一天记住从乡间到城市错综复杂的路线,又是如何记住糯米饼繁琐的配方的?我问外婆,她只是笑笑,仍旧像那一天一样轻掷下一句云淡风轻:“我啊,记不住了……”
望着外婆愈加佝偻的背影,我恍然大悟:因为是我——这个让她衰老的岁月的共犯,因为是去找我的路,所以外婆记得住路线,因为是我从小最爱的食物,所以外婆记得住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