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好知 kuaihz

有那样一抹色彩

这是漫长的冬日中充满暖意的一天,是中国人口中洋溢着欢喜与温情的“年”,是人海中汹涌起伏的笑脸。

所以,连天边在云中破裂的夕阳,都把天际缀成喜气洋洋的红色一片。

而我搭乘的这班列车,正向着那温暖熟悉的彼岸驶去,跨跃过无数闪耀着夕阳光斑的江,在祖国广袤大地上,成为一支笔直的箭,穿梭飞往人们熟悉的故乡。

列车上人声嘈杂,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或是疲惫或是踏实的笑。他们因为节日在空气中蔓延的祥和融化了所有因陌生而疏离的防备,彼此的心连在红色的、在车窗上摇晃的中国结上,不知倦意地谈论着故乡,或是本来繁重平淡的生活,呼吸千里之外弥漫来的、星点的家的熟悉气味。过道成为了行李箱的海洋,它们彼此间摩擦碰撞,沉闷的声响如同回家的脚步。

我看见,我们车厢的列车员静静地靠在车厢连接处的车窗旁,脸上带着惫倦的笑容,望着喜悦而激动的乘客们,听着他们对新年美好的愿景。她身上穿着一尘不染的藏青色制服,脸上化着素净的妆容,只是那有些沉闷的藏青色与新年绚目而鲜艳的红有些不太融洽,让人联想到沉重的夜。

不一会儿,她又匆匆离开——有旅客召唤她。她的声音柔缓而温和,举止礼貌且从容不迫。得到帮助的旅客不时心满意足地点头致意,甚至在列车员离开时喊了一句:“祝您新年快乐!”

突然,脑中划过

一丝猜疑,扰乱了我在视野中对列车员优雅得体的工作的陶醉。

祝您新年快乐!

他们,其实不大可能享受到快乐的新年吧。我能够在大约七点半左右到达南昌并回家,而他们却要到第二天九点左右才到达目的地,更何况,他们中大多数人的家乡都在完全相反的始发站。

他们其实离家是越来越远。

我等待着一站又一站过去,车上的乘客时而变少,时而又增多,不同的音容笑貌浮现在眼前,不变的却是回家的喜悦。

我的猜想意外地得到了验证。七点左右,天空早就进入昏暗中,窗外万家灯火如缀满沉落的的星光。我恍惚听见她轻轻的说话声,也许是正在拨通的电话。轻柔之中,带着思念以及努力掩饰的哽咽。

“妈,列车加开了一班,今天过年,我可能……回不去了。”

我眼前的黑暗中忽然浮现过许许多多素未相见的模糊的面孔。他们穿着制服,或是在白炽灯下照顾病人的护士,或是在寒冬烈雪中守卫边疆的战士,或是此刻我身边为他人团聚而与家逆驰千里的列车员……

他们每个人都有熟悉的家,也同样在家人眼中无可替代,终日饱尝思念之苦。

可他们为了更多人的相聚,放弃了回家的机会……

在祖国大地祥和的红色中有着这样一抹格格不入的色彩,却比那耀眼的红更加绚烂。他们是彼此家庭无法团聚的遗憾,却因为遗憾,成为我们生活中最崇高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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